這一晚，蕭之安喝得酩酊大醉。

抱著時煜哭得肝腸寸斷，哪怕后頭意識模糊了，也抱著時煜的胳膊不肯撒手。

和蕭之安并頭躺在床上時，時煜想，他大抵也是醉了。

否則怎會因著他的哭，就心了，任由這麼一個人高馬大的弟弟，纏著他的胳膊，睡在他的床上。

可聽著蕭之安睡著后還時不時的打個哭嗝，他又想，算了，算了，攏共就這麼個弟弟，就讓他跟著自己睡一晚吧。

但往后是再不能讓他喝酒了。

只這一晚到底沒睡好，早早便起床去了書房理政務。

蕭之安醒來后，看著悉又陌生的房間，愣了愣神。

這是太子哥哥和嫂嫂的房間？

他怎麼會睡在這里？

“醒了？”

房門被輕輕推開，林千凝的聲音響起。

蕭之安見是，忙從床上起，“我……您……”

面對林千凝時，他有些無措。

林千凝似沒看到他不安的手，將托盤放在桌上，神如常道，“把這醒酒湯喝了。”

蕭之安聞言，忙端起來，一口喝盡，“謝謝。”

“謝誰？”

林千凝好整以暇地看他。

蕭之安小心看神，“謝謝姨母。”

“這就對了，去洗漱吃早膳，稍后不是還要進宮，清點宮里頭的東西麼？”

與兒子錯失了多年，林千凝不知要如何彌補兒子，或者有什麼可幫得上忙，便時常親自下廚給兒子做些他吃的。

好在，從前在閨中時，便喜歡下廚，父親開明，沒覺得子喜歡做菜有什麼不好。

不但縱容了，還不許嫡母干涉，讓有了手不錯的廚藝。

得知兄弟倆要一起喝酒，便親自下廚，給他們做了些下酒菜，送去后就被兒子留下，與他們一起用膳。

聽著兩人對話，便也知道了時煜對皇宮的安排。

兒子做的決定，自然支持，倒沒想到蕭之安竟也同意，到底那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

可后頭聽他哭得那般凄慘，又覺得那個臟了皇宮，不要也罷。

“您不討厭我嗎？”蕭之安突然問道。

林千凝凝了一下，反問道，“你太子哥哥安排你籌糧，讓你了不人的冷眼，你怪他嗎？”

蕭之安沒想到會這樣問，忙搖頭，“又不是太子哥哥讓他們給我臉的，我怎會怪太子哥哥。”

林千凝笑，“害我的也不是你，我為何要討厭你？

姨母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姨母知道一件事，若這天道，或這世間欺我，那我更不能再自己欺負自己。

我不知從前的你是何模樣，但我信我兒子，他既專門跑去將你接回來，這里便是你的家。

在自己家里，自不必小心翼翼，往后隨意些。”

頓了頓，又道，“我困境時，你父王曾同我說，鳥從不擔心樹枝斷裂，并非它相信樹枝，而是相信它自己的翅膀。

真正的救贖，是自救。

今日我將這話轉送與你，你勿斷了自己的翅膀。”

蕭之安沉默片刻，朝深深一禮。

林千凝沒有避開，佯怒道，“快走快走，再磨蹭，我就要懷疑你是不是想懶了。

上陣親兄弟，你太子哥哥還指著你幫忙呢。”

眉眼間多日的郁終是散了，蕭之安出久違的笑，“知道了，姨母，我這就去找太子哥哥。”

“你還沒洗漱，沒吃早膳……”

但人已經跑得沒影了。

林千凝笑著搖頭。

剛剛那話是勸蕭之安，也是勸自己，平白丟了二十多年的歲月，余下的時間，不想浪費在遷怒蕭之安上。

與曹憶昭不同，蕭之安是兒子和父親都看重的，那便也試圖將他歸到親人行列。

太子讓二皇子變賣皇宮件，用來購買糧食的消息傳開后，皇城再次炸開了。

有人激兩位殿下仁義，自也有人暗地里笑話他們是敗家子。

皇宮是皇室的家，賣掉祖宗家產可不就是敗家。

老宗正知道后，火急火燎找到了時煜，但時煜只問他可有更好的法子。

國庫空虛，許多臣子雖富得流油，也不能全都抄家了，水清無魚，若揪住一點把柄就抄家，那這大半個朝堂都得抄沒了。

這樣的話，不用赤烈打過來，自己部就造反了。

老宗正吶吶半響，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背著手離開了。

的確是沒有更好的法子，便是他自己也無法做到將全部的家產拿出來救濟百姓。

憑他一人之力，也救不了所有百姓。

而蕭之安那頭，起先無人敢買，但青蕪是個例外。

一口氣買了好幾件宮里的什，抬回了公主府。

阿蠻跟去看熱鬧，瞧中了幾樣，青蕪又是大手一揮，付了銀錢，當是送給阿蠻和千山的婚禮。

之后是青茵和老宗正，皇宮是他們從前的家，里頭許多件都承載著他們的過去，也是變相地拿出銀錢支援朝廷。

這場拍賣，一手錢，一手貨，不問買主份，不論東西去，有意向又不好出面的，便遣了下人去買，竟真的功易了。

其余人看在眼里，紛紛效仿，第一日晚上，蕭之安便帶了一百多萬兩銀票回了太子府。

擔心這是太子做局的人，見東西賣出去，太子府沒有任何靜，膽子便也大了起來。

畢竟是宮里的東西，平日許多人連進宮門的機會都沒有，如今能有機會買宮里的寶，有幾個不心。

如此不過三日，蕭之安手頭竟有了八百多萬兩，且賣出的僅僅是那些用來觀賞的古董字畫，亦或者人們的首飾頭面。

而在他們拍賣期間，時煜也讓人扮作尋常人采購糧食。

蕭之安主請纓，想親自著這批糧食去北地，然后將被林萬芷忽略的治蝗政策實施起來。

時煜允了。

蕭之安見過了人冷暖，世態炎涼，見過了場齷齪，時煜希他能再底層，見見百姓努力求生，見見那些淳樸和向上的力量。

并讓先前那個不顧個人安危，為百姓皇城告狀的縣丞，跟著他一并回去，協助他完此事。

青蕪遣了幾個武功高強的面首，讓他們此后跟著蕭之安，是護他安全，也有監督之嫌。

得了時煜和林千凝的開解，知曉青蕪用意的蕭之安，心里頭竟十分平靜。

連他自己一時都不能從林萬芷的影里走出來，青蕪做不到完全信任，亦或者擔心曹憶昭的人找上他，是人之常。

他理解了。

并在心中立誓，定要順利解決好北地之困，像阿布那樣，能為時煜分憂。

而阿布，此時卻遇上了難題。

他扮作衛清晏的樣子，明正大離開昭皇城后，就離隊伍前往濮國尋衛清晏。

卻在濮國邊境，救下一個險些被山匪劫持的姑娘。

那姑娘十五六歲，生得靈俏麗，許是被山匪嚇破了膽，非要跟著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