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遠找到許佳寧的時候,正在一間水吧的臺上發呆。
季明遠沒在茶樓待多久,與姜部長說完話之后就離開了。然而見到許佳寧,卻是離開茶樓半小時之后的事,在這期間,他遇見了柯璟,跟說了會兒話。
他是被柯璟在酒店門口住的,原以為要說的是跟課題有關的事,料柯璟一上來就問他與許佳寧的關系。季明遠停頓了一秒,才坦然回答了。
柯璟仿佛心中有數,看上去已經不那麼詫異了,這反倒季明遠有些意外。遲疑了下,問是怎麼知道的。
柯璟苦笑:“這種事,是想瞞就能瞞得住的麼……”停了下,“那天你和小許一起外出回來,坐在車里的形,我路過酒店門口的時候看到了。”
那天,是指他帶著許佳寧一起去周月酒吧喝酒的那天。思及此,季明遠就明白了。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你之前不是都丟下這個學生回燕城了麼,怎麼現在——”柯璟疑地問,想到什麼,一抬眸,“季老師,當初你離開西大,是因為小許麼?”
“有這個原因,但也不全是。”季明遠如實回答,笑一笑,卻沒有再多說。
柯璟也沒有再多問,只是想起這件事,縱使早有心理準備,在得到當事人的肯定答復后,仍覺得有些挑戰認知。
“怎麼會,你跟小許——”
點到為止,季明遠也明白了的意思。他跟曾經的學生談這件事就夠令人瞠目結舌了,更別提……這人還是許佳寧,估計怎麼想怎麼覺得這個組合奇怪吧。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命運的際遇真是太過神奇。
“柯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的事,很難一下子說清楚。”季明遠稍作思忖后,答復。
“我從未想過會跟佳寧這樣的孩兒在一起,即便在此刻,你若問我是因什麼而喜歡上的,我也說不出來。或許只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瞬間,讓我有了一種歸屬,于是我就心甘愿地臣服。說起來,就是這麼簡單,簡單到不需要理由。而我的,確實也沒金貴到需要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修飾。”
柯璟沒想到他這麼坦誠,一時有些容,又有些尷尬。
“季老師,你別誤會,我不是反對你和小許。我只是——”柯璟有些說不下去,斟酌著措辭繼續道,“我只是看小許年紀還小,邊也沒個師長可以探討這些事,怕、怕——”
柯璟說著,邊打量著季明遠的神。說到后來,季明遠反倒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好,怕被騙。”季明遠毫不在意地替把話說了出來,調侃似的笑一笑后,復又認真道,“說起來,柯璟,我還要謝謝你這麼關心。真的,非常謝。”
柯璟一時無話,沉默幾秒后,也微微一笑。
“雖然我不是小許的老師,但一起做項目這麼久,我也不可能對的事置之外。不必對我說謝,也幸好,這個人是你。”
若說之前還會為這份到訝然,那麼現今更多的是對自己狹隘認知的慚愧。不了解季明遠,還是用一種大眾普遍衡量功男人的標準來看待和猜測他。但很顯然,他不屬于這個樣本范疇。他,是個異值。
*
與柯璟談完之后,季明遠費了些功夫才在水吧找到許佳寧。到的時候,的面前已經擺了兩瓶酒。整個人用手指著下看向遠的山間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季明遠先是看了眼那兩瓶酒的度數,確認不會醉人后,才挨著坐下。
“怎麼想起來喝酒了?”他問。
許佳寧眨了好幾下眼,才看清旁的男人。之后,抿一笑,在腮邊各一抹紅的映襯下,顯出幾分傻氣來。
季明遠樂了,了的頭,說:“怎麼了,什麼事兒讓你這麼高興?”
高興?
許佳寧反應了下這個詞的意思,心里面在它上面大大地打了一個叉。不高興,一點也不高興。非但如此,還有點兒傷心難過。因為,剛剛得知一個消息——莊彥的媽媽過世了,就在兩個月前。這是方才在問完那個問題之后,莊彥沉默了好一會兒告訴的。許佳寧聽了,好久沒說出話來。
*
對于莊母,許佳寧心中的那個印象已經十分模糊了。但在過去兩年多的時間里,又是個讓難以忽視的存在。若不是,今天的一切,或許不會這樣。
正如方才所說,兩年前,在莊母的病房外聽完莊彥講的那個故事時,的第一個覺是難過,撕心裂肺地難過。寧愿,寧愿鐘靈遭的那一切是個完完全全地意外,也好過是在他們彼此對對方有意的況下,發生的這一場悲劇。比不曾擁有更痛苦的,是明明有機會卻生生錯過,而且還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這讓想不通,反反復復地在心里問著老天爺為什麼。明明可以,明明只要有人踏出一步就不會這樣,這讓如何能接。
第二天一早,莊母終于清醒了過來,在得知莊彥要跟許佳寧一起回清大的時候,緒又一次激了起來,又是哭又是鬧,莊彥無法,只得以不走來安。此時此刻,莊彥是無比痛苦的。母親對他的維護已不再是,反倒變了一道枷鎖,困住了他前行的腳步。他無法就這樣舍下母親,卻又不愿重回那個憋悶的小屋里做困之斗,再加上心深始終懷有的一畏懼,讓他整個人矛盾煎熬之極,是個人看到他都會覺得,他很痛苦。
許佳寧在旁圍觀了整個過程,從一開始不管不顧地想要揪出莊彥還大家一個真相,到慢慢地覺得事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及至到后來天慢慢亮起來的時候,對于帶莊彥走這件事,已經毫不抱希了。可憑什麼呢?明明事這麼簡單,可攤到每一個人頭上的時候,卻有這麼多的苦衷和不得已?這是最讓無法接的事。
對于莊彥,許佳寧可以說是沒有毫的同。對于莊母,也可以做到不管不顧。可若代到鐘靈的角度,這個最最好的朋友,會愿意看著就這樣不管莊母的死活帶走莊彥麼?因為心深始終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所以許佳寧給了莊彥一線生機——讓他先給母親治病,等況好一些了,再跟一起回清大。
后續的發展,又遠超許佳寧的預料。原本以為莊母一兩個月就能好轉,但或許是病太重,又或者是心緒難平。總之,從那以后莊母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病榻。這期間,許佳寧不是沒后悔過當初的決定,但卻從來沒有在莊彥面前流過。及至到了最后,許佳寧干脆就放棄了。算了,想。就先這樣,一切等莊母病好了再說吧。
許佳寧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在別人看來很難以理解的決定,甚至連自己都很難承,每每回想起來時總是徹夜失眠,輾轉反側。但曾經鐘靈對是那麼的好啊,那樣怯的一個人,只因為的喜歡,就默默地幫收集一切能找到的關于季明遠的一切,只為圓一個縹緲又不實際的夢。既然如此,為什麼又不能承所有的不理解和罵名,為保全這對莊彥的最后一份喜歡呢。無論什麼理由,不希為鐘靈帶去一點點來自莊彥的憤懣和怨恨。只要他愿意為鐘靈贖罪,愿意給他所需要的所有時間……
可以說,許佳寧心里一直懷著這樣的期,等待著莊彥母親的好轉。但萬萬沒想到,等來了過世的消息。
*
“想什麼呢,眼睛都直了。”
一道低沉的男聲,帶著被清水潤過后的泠然,輕輕地在耳邊響起。許佳寧又一次從回憶中神而出,看向季明遠,清澈的目中閃過一懵懂,繼而,微微一笑。
“我在想,有時候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季明遠:“……”
季明遠微蹙眉頭,表達了對這個答案的不解。
“我也不知道。”許佳寧眨了下眼,說,“以為自己是為了別人著想,其實本就是我的自我。也許,別人并不想要?”
這是聽到莊母死訊后想到的最多的。忽然覺得,自己這兩年干了件徹頭徹尾的傻事。以為是為了保全鐘靈對莊彥的,殊不知在天上的鐘靈都快被氣死了。也許,在離開世界的那一刻,已經一點也不莊彥了,就想趕報仇雪恨。而呢?干了些什麼?不僅無限制地放縱著莊彥,還虧欠了最最的男人,讓他至今都活在不明不白的質疑當中。都做了些什麼啊!
許佳寧忽然覺得,有點兒看不清這個世界了。
季明遠不知道在這斷斷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許佳寧了什麼刺激。但看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很是擔心。
“許佳寧……”
他輕輕喚了一聲,卻忽然聽說:“季老師,對不起……”
季明遠:“……?”
“佳寧……”
短暫的失語之后,季明遠幾乎是失笑加無奈地的名字。而許佳寧仿佛沒有在聽,直接搭上他的手,傾向前。下一秒,倆人雙相。
*
季明遠有片刻的怔愣,等上的溫熱越來越強烈,他直腰,腳踩地面穩住不斷轉的高腳吧椅,將許佳寧攬了懷里。
許佳寧被迫往前撲了一下,但沒有躲閃,穩住自己后,雙手攀住了季明遠的脖頸。后面干脆以腳點地,站了起來,與他接吻。
因為作不悉,倆人一開始不了磕磕。季明遠幾乎是強制地幫許佳寧糾正作,等適應之后,他一咬的下,迫張開牙關,將舌尖探了進去。
幾乎毫無緩沖的時間,倆人齒纏,吻得越發激烈。這簡直不該是第一個吻該有的樣子,但他們誰也不在乎,聽著彼此越來越重的呼吸聲,擁的越來越,仿佛本就該是一。
若有人旁觀,這該是個吹口哨喝彩的彩場面。可惜,為主角,許佳寧卻慢慢流下淚水。
季明遠嘗到了淚水的咸,慢慢停了下來,著氣說:“許佳寧……”
他想問是怎麼回事,卻見滿臉淚水的許佳寧,向他出了一個笑。
“季老師,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季明遠很想立刻就答應,但及紅腫的眼睛,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我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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