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瑛在接著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很滿意自己與鹿鳴仙子的關系。

菩提神尊在外鬼混回來後，他原本還有點擔心又要開始閉關修煉，卻沒想到師父說他沒什麽東西可以教他了，讓他自己琢磨，有什麽不懂的再問他。

赤瑛上說他毫無師德，心裡卻莫名開心，書抄得一天比一天勤，才抄好一本就迫不及待拿過去隔壁的湖中水榭。

有時遇到鹿鳴仙子在修煉，他也不打擾，遠遠看幾眼就離去。

有時遇到在做些閑事，例如和小仙一起串花鏈、教寫字、做糕點，他就走上去攀談幾句，然後假裝很嫌棄又盛難卻地坐下，和們一起做那些事。

鹿鳴就在他邊說話嬉笑，小鹿眼笑起來時特別明亮，靈一般的臉龐在下微微發，比赤瑛回憶裡仙娥頭上的珠釵寶石還要鮮活。

赤瑛能聞著的香氣，到的溫，手掌偶爾能抓到飄拂的發，心跳加速卻又不聲，回去後一整晚都睡不著，滿腦子都是的一顰一笑。

但更多時候，他都看不著那個綠。

赤瑛第一次出賣，便是一臉純良地去和水榭的小仙打聽鹿鳴的去向。

小仙是個半大的，對俊的神子紅了臉，一腦就說出仙子睡午覺，現在大概是在外邊的哪棵樹上。

赤瑛想起了剛出關時的景，出了水榭就往那棵大樹找去卻沒找到人影。

這個仙子原來不在固定的樹上睡覺。

他往蘭中谷深林走去，一棵棵大樹去找，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踩在滿地枯葉枯枝上，踩碎野果髒了鞋也不理會，他隻抬頭四尋覓，向著的神專注虔誠。

他像是在找星星一樣，尋找心尖上的那個。

然後他找到了，在一棵平平無奇的大樹上，在樹冠布下的壯樹乾上，側臥著睡得特別香甜。

樹太高了，赤瑛仰著頭，看不太清楚的面容，心裡卻默默泛起欣喜的漣漪。

他不想吵醒，只在樹乾刻上一畫，也不知是何用意，就是想和有多一點的聯系。

往後的日子裡，赤瑛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在林裡找尋鹿鳴仙子在哪棵樹上睡覺，找到了就輕手輕腳在睡著的那棵樹上畫上一筆。

林尋人讓他的法提高了不，甚至有幾次鹿鳴被他吵醒，他一時急不施口訣，竟也功移形換影至遠，趕在鹿鳴眼皮子睜開前逃離。

他還發現有幾棵古樹深鹿鳴喜，時不時就會去那兒午睡，連帶樹乾的印記也幾乎快要環繞一圈。

林裡也不知有幾棵樹都被他刻上了印記，那些毫無意義的一筆一畫只是神子難以言說、徘徊踱步又踏步不前、克制又放肆的年幽思。

有時趁鹿鳴不在，赤瑛也會攀上去，想試試看睡在那兒是什麽滋味，可他隻覺得滿的不舒服。

到底是九重天出的貴公子，他還是習慣不了如此曠的睡覺方式。

可他也會在樹上看到平時看不到的景，穹頂之下，蒼林幾萬裡，遠山如眉黛，甚至是斜日西下，余暉散落天地的麗景象。

這就是鹿鳴仙子平時看到的風景嗎？赤瑛這樣想著，心下平靜安寧。

他從未和仙子或旁人說過這件事，這是他一個人的，藏在他心裡的甜果，在午夜夢回時才會被他拿出來咬上一口，汲取那甜馥香的滋味。

赤瑛很喜歡他和鹿鳴仙子這樣的距離，但不久後，這個距離改變了。

有一天，他又尋去林時，卻被鹿鳴逮個正著。

沒午睡，而是坐在樹上默默流眼淚。兩人一個樹上一個樹下尷尬面，一個是因為被撞見流淚，一個是誤以為自己的日日跟蹤被發現了。

鹿鳴有心事，也不理會赤瑛為何進林，他逃過一劫卻沒松口氣，因為在哭。

他在樹下大聲問你怎麽了，樹上安靜了很久才傳來啜泣著的回答。

說在老家最好的朋友死了，它活太久，是自然老死的。

說它是一隻豹子，他們以前很一起在樹上睡覺，它還會幫拍蟲子。

說來天柱群峰後就沒回過家，跟朋友六百年沒見面了，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要離開楚雲境時，它在遠神峭壁上目送。

說之後回去楚雲境，也只能在神峭壁上懷念它了，因為它就葬在那裡。

赤瑛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他不知道失去朋友是怎樣的覺，可他不想鹿鳴哭，他想安，仙子卻說想一個人靜靜。

大概是難過極了，連隔天的群峰試煉都沒參加。

那次的試煉赤瑛去了險峻的擎天峰，整個過程險象環生，他因為想著鹿鳴有些落寞，連帶整個試煉過程都無打采。

但在返程中，他見到兩隻巨的生死之鬥，並得到了一個意外之喜。

赤瑛一回群峰，就直奔湖中水榭，當他全狼狽，頭破流出現在鹿鳴仙子眼前時，還把嚇得不輕。

“阿玉，你這是怎麽了！”鹿鳴很慌張，趕拉著他去治療，可赤瑛卻有更重要的東西要給看。

他翻開一直抱在懷裡的鬥篷，出了一隻全皮黝黑，頭似貍貓，額頭有三條白紋的虛弱小東西。

“這是天狗。”赤瑛說道，“它的母親為了護住它，跟一隻雷鷹搏鬥，雙雙從擎天峰墜了下去。”

鹿鳴聽了面不忍，憐地起小天狗。

“我見這崽孤苦無依，就帶著它攀下峭壁去尋它母親，可是……”赤瑛說到一半，眼神沉了下去，“我只找到了大天狗的，只能把它埋葬了。”

他原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看到孤零零的崽蜷在母親的墳頭土時，他想到了以前還在九重天時，蜷在太清池旁的自己。

“這個崽沒有母親照顧定在擎天峰活得艱難，或許本活不下去，所以我把它帶回來了。”

他抿了抿，沉默片刻又繼續開口，說出他的真實來意。

“可我沒養過小，鹿鳴仙子，你能幫我照顧它嗎？”

“我？可是我……”事來得突然，可鹿鳴還沒來得及思考，他懷中的崽突然虛弱地喚了幾聲，察覺不對，趕抱了過去。

“你抱著它這段時間，可有喂過它喝？”鹿鳴仔細端詳崽後問道。

“喝，喝？我隻給它喝了幾口水……”

這個回答收獲了的幾記眼刀。

“它不喝怎麽填飽肚子？”鹿鳴心疼地起懷中崽乾癟的肚皮，“我們可憐的阿寶都快要死了。”

“阿寶？”

“對啊，阿寶。”舉起天狗崽，出了幾日不見的爽朗笑容，“這隻小天狗就阿寶了！”

“還有阿玉你！”鹿鳴又突然轉而喊他，“你也趕跟我去敷藥，臉都破相了。”

赤瑛低落的心被一掃而空，那天他特別開心，看著阿寶在他邊喝著，而鹿鳴仙子靠得他很近，溫地拭著他的傷口。

他了鬢發，想讓發遮住他發熱的耳。

但更重要的是，鹿鳴仙子因為阿寶的到來，不再因朋友的離去難過。

赤瑛想日子很快就會恢復以前的樣子，他繼續不遠不近地和相，繼續在林尋找，繼續在每個練劍、磨墨、打坐的片刻突然想起。

但日子並沒有恢復以前的樣子，畢竟以前的時候可沒有阿寶。

阿寶初來乍到時晚上總不願意睡覺，一直低聲哀嚎哭泣。

崽的聲音很弱卻綿延不斷，鹿鳴怕吵到水榭裡的其他人，甚至驚擾到師父，便抱著阿寶穿行幽暗林間，一邊漫步一邊輕拍哄它。

可收效甚微，鹿鳴沒辦法，只能在某一個深夜走到神尊的小屋那兒，喊赤瑛幫忙。

赤瑛見臉疲累，想是這幾晚也跟著累沒睡覺。

他想了片刻，抱起阿寶便低起一首不調的歌謠，那是他在擎天峰的每個深夜都會聽到的低，後來才發現那是大天狗哄崽睡著時所唱的歌謠。

他不會說天狗的語言，只能哼出記憶裡的旋律，阿寶聽到了悉的旋律果然停止哀鳴，在他懷裡乖乖睡去。

可鹿鳴不會唱歌，學了幾次都沒學會那首旋律，甚至哼得有點難聽，但也馬上想到了法子解決。

找來兩個傳音螺，讓赤瑛每晚就對著海螺哼歌，阿寶在另一個海螺那兒聽到後就會乖乖睡覺了。

赤瑛覺得別扭想拒絕，又不忍心見鹿鳴仙子為了阿寶不能安睡，隻好同意。

後來很長的一段夜晚，他都仰臥在榻上，對著天窗外的星空，一遍遍哼著那首天狗的搖籃曲。

他本可以敷衍過去，把阿寶哄睡了就好，可一想到傳音螺的另一邊還有鹿鳴在聽著，他都會嚴正以待，每一次都認真哼歌。

他不想讓仙子聽到他走調的聲音。

終於，阿寶從一個崽長為一隻小，它習慣了蘭中谷的環境，習慣了周圍人的氣息，不再像之前一樣脆弱無助。

在赤瑛把傳音螺還給鹿鳴時，突然說。

“阿玉很喜歡阿寶吧，每一晚的搖籃曲都哼得這麽認真。”

“你每晚都有聽嗎？”赤瑛開始張。

“有啊，有時我還想跟你說說話，可你哼完歌就很安靜，大概是睡著了，就不打擾你了。”鹿鳴笑著回答。

他面無表地點頭當作響應，心裡卻懊惱極了。

他本沒睡著！他哼完歌後總是想對著傳音螺跟仙子說些話，但大氣都不敢，最後只能翻自己閉眼。

後來的每個夜晚，一想到此事，赤瑛都會憋屈地在榻上踢被子幾腳。

我知道天狗不是狗，可是我貧瘠的神知識裡隻認識哮天犬這隻神犬，可是我又想寫可的大狗狗！所以天狗你當狗吧！

然後今天突然有新靈，決定小日常不寫年往事了，攢著之後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