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檸說著便從上拿出了原本要給郭玉梅的錢，厚厚的一疊，全是十塊，一看就不止五百塊。

“這些錢就是我給我哥娶嫂子準備的。”

夏青檸自然知道錢不能白的道理，為了不讓別有心思的人惦記，所以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這些錢我們會帶走，等我哥娶嫂子時，再拿給他。”

錢一拿出來，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他們哪里一下見過這麼多錢，立刻開始議論起來：

“青檸丫頭嫁得可真好，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這麼多錢，以后說不定還能把玉梅接到城里去福呢。”

“就是，我聽說城里都不燒柴火的，吃水也不用挑，打開水龍頭就有，這丫頭可真是個有福氣的。”

剛剛看笑話時，笑得最歡的牛鮮花，看到那些錢后，再也笑不出來了，這都夠蓋一棟青瓦房了，再想想兒們平時送來的那仨瓜倆棗，心里立刻就不平衡了。

沒想到到老了，自己還是被郭玉梅比下去了，心里很是不甘，卻又毫無辦法，只能安自己，兒子瘸了，瘸子就是矮人一截。

見夏青檸掏錢了，最開心的要數王婆了，只見面上雖然不顯，心里卻樂開了花，看來這次是賭對了。

人家都說夏家這丫頭蠢笨得很，現在雖然嫁到城里去了，也還是如此，被自己這麼輕輕一激，不也乖乖拿錢出來了嗎。

看到夏青檸一下拿出那麼多錢，矮胖人臉明顯好轉了，不過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有錢為什麼剛剛不拿出來，非得討了我們罵，才舍得拿出來是吧。”說完又看向那一沓厚厚的錢，眼里出貪婪的，立刻就坐地起價：

“不過現在五百塊可不了，要想結這個親，還得多拿三百，一共八百塊。”

婆沒想到這人這麼聰明，也忙上前幫著附和著說：“八好呀，八吉利，八吉利。”

郭玉梅哪里肯讓兒出這麼多錢，來幫兒子定親，一旁的夏青樹看著也著急了，這親他從來就沒想定，如果讓自己娶這個鄙不堪，滿污言穢語的人，他寧愿打一輩。

母子倆剛要說話，卻被夏青檸阻止了，只見夏青檸輕輕一笑，看著那兩個貪婪的人，像是應允了似的說道：

“嗯，是吉利，這里不多不正好八百塊。”

那矮胖人見肯給錢，笑得橫，覺自己完全把夏青檸拿住了，走到面前，手就要去拿錢，卻見對方一下收回了手，沒拿到錢，人立刻焦急了起來，吼道：

“快拿來呀！”

“我為什麼要給你。”夏青檸看向故作疑地問，然后提高聲音：

“這親我們不結了！”

眼見到手的八百塊就這樣沒了，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立刻惱怒，指著夏青檸破口大罵道：

“你個小賤人，你耍著我們玩兒是不是？好你個老娼婦生的小娼婦……”

哪知話還沒說完，郭玉梅的大掃帚就招呼了過來，只見一邊用力地揮舞著掃把一邊大聲地吼著：

“你罵我兒，你罵我兒子，我打死你們，我打死你們……”

人說兔子急了還咬人，一輩子沒和人紅過臉的郭玉梅現在為了一雙兒，居然也舉起了掃帚，開始打起人來。

那人沒想到會忽然武，被掃帚得連連后退，郭玉梅將趕到一邊，又將掃帚對準了那個搬弄是非的婆，一邊揮舞，一邊吼道：

“滾！都給我滾出去！”

三個人被趕到院門口，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就要找東西反擊，里開始囂起來：

“老娼婦，你居然敢打人，看我們怎麼收拾你！”

三人說著，拿起找到的竹篙，就要對郭玉梅手，夏青檸生怕郭玉梅吃虧，也忙跑過去拿起了竹篙。

就在這時，剛剛轉走進屋里的夏青樹，忽然提著柴刀出來了，只看他一改平時的溫和，用力地握住柴刀，猩紅著眼睛，對那幾個撒潑地人大聲吼道：

“快給我滾，再不滾我就砍死你們，反正我這輩子是完了，拉著你們幾個墊背，我還賺了。”

說完就大步朝三個人走了過去，目里帶著狠勁兒，看起來特別可怕。

都說穿鞋的怕腳的，人們看到他手里明晃晃的柴刀，立刻就慫了，轉快步跑出了院子，一邊跑，還一邊罵著，沒一會就看不到人影兒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夏青檸反應過來，院子里已經沒人了，連看熱鬧的都跑了。

幾人回到屋里，郭玉梅又委屈又心疼，不自覺就抹起了眼淚。

他的兒子明明那麼優秀，當年他寫的文章，還上過報紙的，當初要不是為了省錢，也不會落下終殘疾。

說到底，還是怪自己，當時怎麼就沒發現他走路不對呢？要是早點發現了，或許兒子就不會變現在這樣了。

現在人人都在背后嘲笑他，甚至還找上門來辱他，當媽的怎麼能不難過，不心疼呢。

“媽，別傷心了。”夏青檸心里也很難過，著郭玉梅的背安著，然后將那一沓錢放在手里：

“這些錢你拿著，你想蓋房子，想給哥娶媳婦兒都可以。”

“這怎麼行，你在城里花錢的地方可比我們多，況且城里的東西又貴，這些錢，你還是自己留著花吧，多買點好吃的，別把自己瘦了。”

郭玉梅連忙推辭，從來就沒想過用兒的錢來填補這個家，然后繼續說道：

“你哥哥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你就別擔心了，哎，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讓你也跟著糟心。”

聽著自責的話，夏青檸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忙說：

“我還有錢，你放心拿著。”怕有負擔，以為自己是聽了那幾個人的話才拿錢給，夏青檸又解釋道：

“這些錢本來昨天就準備給你的，晚上我來找你，你不在房間，后來和青草說了會兒話，就把這事忘了，你放心我現在在上班，每個月都有工資，不缺錢。”

說完直接將錢放進了的口袋：

“你就放心收著，這些也是驚蟄給你的，你要再不收，就是把我們當外人了。”

郭玉梅還想推辭，聽到說這話，知道再不收，兒就該生氣了，于是含淚收下了錢。

這時陸驚蟄走進了屋里，剛剛他去了一趟村長家，找村長說了些事，回來時就看見幾個人從夏家院子跑出去，邊跑還在邊罵著些污言穢語，從那些言語中，不難猜出家里發生了什麼事。

屋里的夏青檸見郭玉梅收了錢，也就心安下來，然后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夏青樹，見他低著頭，沉漠地坐在那里，眼底一片灰暗，仿佛被人走了靈魂，只剩下了一軀殼。

剛剛那幾個人說的話，實在是太難聽，太惡毒！他的是瘸了，但他的心是活著的，他也有自尊，他也會難過！

夏青檸知道尋常的安，哥哥應該已經聽過很多了，對他來說，早就沒什麼用了，想了想，心里已經有了主意，只看坐到夏青樹邊，開口問道：

“哥，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和小玉姐在一起的嗎？人呢？”

知道自己現在問這個問題，會讓夏青樹尷尬，甚至會覺得恥，但是必須這樣問，必須讓夏青樹不再逃避，直面過去。

果然聽了的話，夏青樹臉上的神滯了一瞬，然后將頭埋得更低了，沉著聲音說：

“早分開了。”

說完他忽的苦笑了起來，不自覺地將手放在了自己的上：

“我現在這個樣子……和在一起只會拖累，離開我，也是理之中的事。”

說這話時，夏青樹很平靜，仿佛已經認了命，臉上的神一片木然，心如死灰，仿佛再也燃不起半點希來。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了？忍那些人隨時隨地的嘲笑和辱，為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一個人渾渾噩噩地終此一生。”夏青檸仿佛一點沒有顧及夏青樹的，把話說得直白又殘忍：

“或者真娶了今天那潑辣姑娘，以后你的孩子，又為嘲笑你的那些人的孩子的嘲笑對象，就這樣一代又一代的被人看不起，一代又一代都被困死在這個小山村里？”

聽到這些話郭玉梅背過了去，無聲無息地抹起了眼淚，一旁的陸驚蟄平靜的臉上也閃過了一錯愕。

夏青樹原本如死水一樣的眼睛，在聽了夏青檸的話后，忽然被了。

他一聲不吭，握著拳頭，悲哀，后悔，憤恨，不甘，絕……多種緒充斥在口，得他幾乎不過氣來。

自從出了事后，他除了自憐自哀，就是自暴自棄，這些年家里人怕他難過，總是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他的尊嚴，從來沒有人這樣揭開他的傷疤，明明白白告訴他以后這幾十年，他將過怎樣的生活。

他的一生就注定這麼悲哀嗎？

他注定要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這一生嗎？

他不想！他不甘心！

可是他一個瘸子，能拿什麼和命運對抗？！

就在他彷徨無助，幾乎到了崩潰邊緣的時候，一雙手忽然了過來，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他錯愕地抬起頭來，迎接他的是妹妹堅定誠懇的目，只聽用有力地聲音說道：

“哥，振作起來，去考大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