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都跟江家訂婚了,還沒錢啊?唬誰呢。”
顧淇單手著兜,靠在林志豪旁邊,打斷他的妹搭訕。
那孩兒是樓上的模特兒,原本聊得還行,被哄得一直笑,看老板來了,識相地走了。
“欸不是……”林志豪著離開,不舍之溢於言表,悶悶不樂地回過頭來,敷衍地笑笑。
“我妹訂婚,那是我妹的事嘛,不影響我手頭。”
顧淇晃著酒杯不置可否。
林志豪心虛,眼神不自在地瞟,視線不經意掠過卡座,忽地喲了一聲。
“別說我妹和江家只是訂婚了,那位就是江家的,不也一樣坐那兒嗎。”
顧淇順著他的目看了一眼,嗤了一聲,“人家可比你有錢多了。”
“蒙我。”林志豪不信,“他離家出走起碼倆月了吧,上次訂婚宴沒來,把他們家老頭氣得夠嗆,哪兒來的錢?”
“喲。”顧淇聞言看他一眼,半跳起眉,略帶幾分詫異,“知道得還多。”
“那是。”林志豪笑笑,拍了一把顧淇肩膀,“他都能欠著,我怎麽不能?大家都是兄弟!”
顧淇忍了半天才沒躲開他的手,冷哼一聲,慢悠悠點了煙,“人家可沒欠錢。富著呢。”
林志豪扭臉看江淮,後者坐在卡座裡跟別人搖骰子,一舉一好不閑適,哪裡有半點欠錢的樣子。
他半信半疑地收回手,“真的?他幹啥去了?”
“當鴨?”
“……”
顧淇心說待會兒他把你打鴨子。
“人擱我這兒做生意呢。”顧淇吐出煙圈,神籠在白煙霧裡,混著暗淡的燈,看不真切。
商品與金錢的易,哪樣不可以說做生意呢?
連凌進那些灰產業,還都遮遮掩掩地說說一句普通生意。
他們這群人裡,除了見不得的易是“生意”,其他一水兒都不這麽。
顧淇這兒是餐廳、酒吧和臺球廳,江淮好歹也是個大爺,總不能去當酒保和端盤子。
那就只剩一個。
林志豪瞇起眼,往臺球桌上瞥去。
“他很厲害麽?”
他跟江淮不,跟凌進混得比較多,聽說他這弟弟渾得很,除了打架什麽也不會。
噢。好像玩兒過一段時間賽車,當時在他們圈子還出名。
顧淇漫不經心的,“還行吧。這幾天在這兒贏了小百萬。”
“百萬?”林志豪有些吃驚。
林家嫌他沒出息,自從他妹妹跟凌進訂婚之後就更看不慣他,很再給生活費。
一百萬不僅夠他把欠顧淇的錢還了,還能再玩兒一段時間。
林志豪眼珠滴溜溜地轉,從兜裡掏出一包煙,給顧淇點上,遞過去,小聲問。
“哥們兒,說實話,他厲害還是我厲害?”
顧淇是跟林志豪打過臺球的。
就算沒打過,這是他的店,客人什麽水平,老板多多有點數。
他人不怎麽樣,但球技確實還可以。
顧淇手擋住遞來的煙,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
“你說,我為什麽來告訴你,他靠這個掙到錢了?”
“靠。就是幫哥們兒想路子賺錢唄!”
林志豪眼珠一轉,自己把自己說服了,起從吧臺椅子上下來,拍拍顧淇肩膀,好不欣,“等我賺到錢了,第一個還你。”
然後徑自往卡座去了。
顧淇扯了扯角。
還第一個還我,數債主數出優越來了。
林念拍完所有的工作,下樓來看他們玩兒時,江淮正打到賭局裡的最後一局。
球桌附近熱鬧,邊上圍著一圈人,鶯鶯燕燕,男男,什麽人都有。
喬薇那頭紅發不知道是一直沒褪,還是補染過,在人群裡格外顯眼。
年拿著球桿在一頭站著,臉極其冷淡,一眼看上去就可以知道他心不好,就差在臉上掛個“生人勿近”的牌子。
但奇怪的是,當他抬眼遙遙來,四目相對,眼底似乎又不是那麽冷漠,反而顯得……
有幾分遊刃有余?
懶得去,在吧臺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不打了。”江淮垂下眼,倦怠地把球桿往旁邊一扔。
“別別別呀!”林志豪正春風得意,轉了筆錢到顧淇卡裡,哪裡舍得這麽好的金主,定然是不肯放過的。
“阿淮,我們剛才說的是十局,協議上寫得好好的,還簽字畫押了,可不能隨意反悔啊!”
江淮起眼皮看他,瞳孔漆黑,鶩又冷淡,嗤笑一聲,“贏了五百多萬不夠?非得從我兜裡掏走一千萬?”
林志豪一開始不知道虛實,跟江淮定了協議,共打十局斯諾克,賭注從一萬、十萬依次遞增,最後一局賭金高達一千萬。
他還謹慎地給自己留了後路,在下一局開始前,雙方都可以單方面解約,只需要把此前的債務結清就可以,以便自己看形勢不對,及時跑路。
但他這會兒佔上風。
江家這小子技的確不錯,玩兒得也花,但總是輸在一些細節上。
懂臺球的人自會看出來,他有點技,但心浮氣躁,準頭確實沒有林志豪好。
當然,江淮也贏過兩局,不過跟總金額比起來不值一提。
不贏才奇怪,他這會兒發脾氣,撂擔子不乾也正常。
不過林志豪賭他沒有認真看協議。
那是他親自擬的,臺球廳燈昏暗,這人又極度不耐煩,掃了一眼就算過了,簽名按手印一氣呵,必然是不可能知道這一條後路的。
林志豪堆起笑,“淮啊,違約金也是五百萬呢,萬一這局你贏了,那不是就回本了?”
“萬一贏了”?
那輸了呢?不就把衩子都輸了?
這人怕不是把別人當傻子逗。
喬薇抱著臂翻了個白眼,“五百萬和一千萬差很多好不好?人家不在乎這五百萬,就是不想跟你打了。”
顧淇也出來打圓場,勸他見好就收,但林志豪現在幾乎紅了眼,什麽也聽不進去。
賭場上的人就是這樣,逞一時意氣,可以要錢不要命。
江淮側靠在臺球桌上點了煙。
猩紅的火苗在指尖跳,飄起嫋嫋的白煙,氤氳了他鋒利又淡漠的側臉。
林志豪心一橫,“這樣!你輸了我攏共只收你一千萬!你贏了我們前帳一筆勾銷,如何?!”
江淮很輕地挑起眉,夾煙的手頓了頓。
林志豪一看他有反應,連忙繼續。
“不打是五百萬的違約金,打也就是五百萬的輸贏,還有可能翻盤!而且我讓你開場,怎麽樣?”
“淮啊,怎麽說我也是跟你哥哥一輩的人,總得陪長輩玩玩吧?”
江淮作一頓,微微側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嘲諷地勾起角。
“行。”
他轉掐滅煙,漫不經心地活著脖頸,沒什麽表地揚起下,往吧臺那邊一點。
“但是我得先給那姑娘點杯果。”
一時間,圍在臺球桌旁的人紛紛順著他的目看去。
林念正在用他手機專心玩兒貪吃蛇,猝不及防了人群焦點,作都頓了兩秒。
這一頓,對本就小的小白蛇更是雪上加霜。
吧唧一下撞死了。
林念:“……”
這人故意的吧!
林志豪見終於勸了,松了口氣,別說江淮要請一個人喝水了,請十個也是等得起的,甚至還為了彰顯自己的大度,喊了句:“那有什麽。我請!”
半晌,林念彎起眼角,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謝謝啊。”
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江淮似乎笑了一聲,又飛快地恢復冷淡模樣,眉眼冷凝專注,拿起桿子,出手臂,俯下。
林志豪就差樂得哼歌了,提前熱,往自己球桿上抹石,隨意地抬眼來看。
這小子技不怎麽樣,但姿勢是真的帥。
……不對啊,怎麽覺跟他前幾局的姿勢不一樣?
林志豪心頭一。
忽地,他看見江淮瞇起眼,關節頂起,漆黑的瞳孔冰冷一片,像黑夜中蟄伏的猛。
年起眼皮,看他一眼。
角還噙著點若有似無的冷淡笑意。
不知為何,林志豪後頸立刻竄上一冷意,大腦在拉警報,讓他立刻停止下來,但卻被江淮的眼神釘在原地。
江淮就那麽看著他,右手手腕一——
“砰!”
紅球筆直地打出,臺面上的球頓時咕嚕咕嚕撞四散,片刻後,空氣歸於沉寂。
林志豪瞳孔驟,難以置信地喃喃,“這不可能……”
“……”
林念平靜地咬著果吸管,在驚人的死寂中,圍觀了江淮今天的第二次,一桿清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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