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咽下涼涼的水,放下水杯。
燈照了一,猶在病中,頭髮散蓬鬆,只穿了一件淡淡杏花的長袖。
這樣暗的燈,的手臂和臉都好似散發著朦朧的。
陳修澤知那並非的芒,而是如般敏銳的細尖刺。
那是唯一能用來自保的東西。
陳修澤平靜地說:「現在想想,當時做法也不過是蓋彌彰,墊的鞋墊再準無誤,仍舊會被譏諷是瘸子。所以我不再往鞋中墊東西,我定製了這柄手杖。我的確跛足,但那又如何,我只是有殘疾,他們殘疾的是腦子,豈不是更可憐。」
從那之後,誰再當著面嘲笑,陳修澤能用這柄手杖擊碎對方的骨頭。
他的指腹輕地著怒吼的獅頭:「一晃眼,七年過去了。這手杖,也換了多次底座、桿,獅子也重新澆築、打磨過。」
七年前,陳修澤擁有了自己第一套手工定製西裝,功為孟久歌手下獨當一面的那個人。也是七年了,陳修澤過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刺殺,一步步走了上來。
他邊的兄弟,七年來剩下的不多了,唯獨這手杖,始終跟著他。
陳修澤用這個手杖,用了七年。上面沾過,獅子重新鑄過兩次,底部的銀制換過十五次,就連手杖主,也在懲戒叛徒時被狠狠斷,又重新換了一新的,還是原本的尺寸,原本合手的東西,他還繼續用著。
不知如今的手杖是否還是開頭的那個,但人人都會稱讚一聲陳修澤念舊,重。
除了方清芷。
認定他只將當作婦。
眼中,他不過是個沒讀過幾年書、強行將擄走的瘸子。
本應是好學生,將來擇偶對象應當也是優秀的醫生或者律師。
陳修澤微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對你說這些,大約我剛才也睡糊塗了。你就當這是夢話,不用往心中去。」
方清芷的頭髮烏黑如雲,站在燈下,不說話。
陳修澤言又止,頓了頓,握著那柄手杖,慢慢地出門,沒有對方清芷說一句話。
他輕輕關上門。
方清芷坐在桌前,指尖挲著玻璃杯杯,半晌,起,走到窗邊。
明月高懸,冷風吹得樹枝搖晃,看見陳修澤孤一人,握著手杖,微微跛著在寂靜的夜裡行走,安靜到好似一片殘缺、逆著風行走的樹葉。
方清芷怔怔地在窗邊站了許久,直到瞧不見他,才轉回臥室。
陳修澤晚上給買的那些食,都放在打包盒中,安靜地放在柜子上,一盒又一盒。
方清芷已經吃過飯了,但還是抱著這些,坐在桌子邊,打開。
已經涼了,面也坨在一起,更不要說魚丸和沙嗲這些東西,冷了後,風味大打折扣,方清芷一個人坐在桌邊,仍舊慢慢地用筷子挑著吃,吃了一半,將東西收起,全都丟進垃圾桶。
方清芷不知自己怎麼了。
忽然看不清自己的未來了,好似飄在黑暗的海上,沒有燈,沒有方向,沒有任何能引行走的亮。
是渺茫海上一艘微小的船。
往後一周,溫慧寧又來探了方清芷兩次,的病漸漸好了,也開始正常去書店裡打工。溫慧寧知道的專業,提議要不要來公司實習,為開薪水,被方清芷婉拒了。俞家豪來找過方清芷一次,只說梁其頌養好傷、能下床後就離開了。
俞家豪也不知他去了哪裡,只有封信轉給方清芷。
展開信,方清芷只看到一行鋼筆字,是梁其頌寫下的。
「南來北往隨征雁,行路艱難。」
俞家豪讀不懂,探頭,疑:「什麼意思?」
方清芷合上信,微笑:「是一首詞,他有自己的規劃。」
俞家豪嘆息:「我就是不懂你們說的話,沒意思,神神。」
——哪裡神呢?
梁其頌單單拆了這一句詞,後面還有:
「青泥小劍關,紅葉湓江岸,白草連雲棧。
功名半紙,風雪千山」
梁其頌未說出口的,都在後面。
他知道方清芷懂。
這是梁其頌的選擇。
方清芷低頭,將紙裁正方形,折了折,折一隻千紙鶴,輕輕放在能曬到太的室外郵筒上。
忽然想起陳修澤那個用了七年、經過無數次零件更換的手杖。
陳修澤認為那跟了七年的手杖還是原來的那,但只不到一年,方清芷已經確認今日的梁其頌已經不再是昨日的梁其頌了。
仰臉,微微瞇了眼,手搭在眼簾前:「今天太好熱啊。」
天氣仍舊一天天熱下去。
直到開學,倒是最熱的時候,阿賢過來了。
阿賢臉上的疤痕明顯淡了些,他戴著帽子,笑著說自己現在非常需要遮——
「花了好多好多錢呢,」阿賢指著自己臉上那道如今是淡、褪過一層痂的疤痕,「都是大哥給報銷的。」
他來的時候,方清芷正在花店裡挑禮,聽到阿賢這樣講,愣了愣,又問:「是不是再來幾次,就一點兒疤痕也看不出了?」
「也不會,」阿賢說,「醫生講了,說會變淡,之前那些坑坑窪窪、不平整的會變得平整……但沒辦法,再長好之後,還是有痕跡的,會容易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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