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問:「難道不是你先手?」
陳修澤說:「那是對你今晚去賭場的正當教育。」
方清芷冷哼:「若是讓啟聽到,只怕他也願意翹著讓你打那一掌——我不行,你還不如一刀剁了我。」
表高傲,哪怕現在被人以待宰的姿勢控制了,語言毫不落下風。
——不。
若是陳啟知道,他不會羨慕你,他只會提醒你,這只是小小的懲戒。
在教育弟妹這件事上,陳修澤從未心慈手過。
陳修澤嘆氣:「你氣到我頭暈。」
方清芷也頭昏腦漲,全憑一傲骨堅持。偏偏陳修澤緩和一陣,他已經調整好心態,放低聲音:「清芷,你對我存在很深的偏見。這樣吧,明日我要去澳門一段時間,暫時離開香港。大約一周時間,我都不會回來。我知你對我有誤解,我如今說什麼,你都不會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離開的這一段時間,阿賢和留下的其他人全部都聽你差遣,我明日便同他說,這幾天,你做什麼,見過什麼人,去哪裡,都不必向我匯報,我讓他全心意地幫助你,你想知道什麼,自己去查,好嗎?」
方清芷說:「我怎知你不會騙我,倘若阿賢還是故意告訴你呢?」
「我這次不騙你,」陳修澤俯,鬆開的手,抱住,低聲,「看你生這麼大的氣,我也被氣得頭昏,快讓我抱一抱,別吵了。」
他聲音低下去:「你今晚第一次去賭場,的確把我嚇到了。清芷,同我吵架可以,別拿這種事來氣我,氣我的法子多的是,別想這種傷害自己的笨主意。」
方清芷雙還未重獲自由:「還有什麼能氣到你?」
「舉個例子罷,」陳修澤說,「你每次同你那個什麼學長見面,我就氣到想要將他丟進海中餵鯊魚。」
嘩啦。
什麼東西扯壞了,無人在意。
方清芷掙扎不過,他那麼一個人,沉地下來,哪裡是能撼的。
方清芷說:「你當我蠢?我不會做這種害人的事。」
「不能害其他人,那就來害我,」陳修澤說,「溫鄉,英雄冢。我雖不是什麼英雄,但你也可以來榨取我,全都餵給你,讓我在溫鄉中沉戟折沙,死在你里,面。」
方清芷認定陳修澤今天真的是生氣了,或者緒激衝破他的頭腦,平時那般注重禮儀的陳修澤,又怎麼能講出如此離奇的事實,離奇到平時的方清芷聽到都要去洗一洗耳朵。前面不肯配合,偏偏陳修澤又四縱火。陳修澤大約還惦記著那句老了和心有餘而力不足,定要證實,鑿得極狠。方清芷仍在置氣,咬著牙不肯出聲,陳修澤鐵了心要整治,或慢,磨抑或疾,打,定要認輸,投降發聲。
阿賢的直覺沒有任何錯。
在某些地方,陳修澤同方清芷是極為相似的,譬如傲氣,譬如忍耐,譬如堅持。如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兩個人咬牙較勁,誰都不肯退讓,最後還是清芷略占下風,抖著往外爬,還以為自己能逃出生天,又被拽著腳腕拉回去。但也無法斷定是輸了,至方清芷咬牙關,一句「我你」「我中意你」都不肯講,縱使陳修澤兼施,都閉著,絕不說出能令他開心的話。
我你。
我不你。
方清芷氣之就在這裡,死死咬著,即使不能自控地出一點急急呼吸的氣音,也斷斷不會循著他的心意講。
因而說不出誰輸誰贏。
就像兩人的每次爭吵都沒有勝利者。他們不分彼此,難分伯仲。
這場爭吵在十一點時停止,方清芷下,趴著,推陳修澤一把:「回去,我不和你一同休息。」
陳修澤半坐著,順手撈起方清芷的腹,左右都是的東西,他語調平和:「這是我的房間。」
方清芷聞言一愣,下一刻便下去找鞋,兩隻腳踩到鞋上,也不在意服襤褸,便往外走,又被陳修澤及時拉住胳膊。
他皺眉:「穿這樣出去?」
方清芷傲然:「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們關係,這時候人都睡了,你怕什麼?」
陳修澤說:「你晚上睡我這兒,我出去。」
沒有手杖,襯衫仔細扣好,披上外套,陳修澤往外走,因上的殘疾,走路不太平穩。
方清芷重新躺下,因為爭執而混的腦子終於暫時安寧片刻。半夢半醒間,又聽到有人敲門,不,像是用腳尖踢門,像提醒。
方清芷坐起。
門開了。
看到微跛的陳修澤走進來,一手一碗熱騰騰的面。他端得穩,面碗大,湯水沒有因他的腳不平而灑出。
陳修澤說:「今天晚上我只和你吵架,忘記吃飯。」
他將兩碗熱騰騰的面碗放在桌子上:「你同我吵這麼久,肚子應該也了吧。」
第30章 餐廳
在這裡, 沒有臥室里不準吃飯的規矩。
陳修澤做的是車仔面。
多稀奇,這本該是簡陋木頭推車賣的面,一角錢就能得到一大團細不均的麵條, 縱使再加上些豬皮、魚蛋、豬雜、牛雜……也不過多添幾角錢而已。
車仔面, 豬油渣面, 還有喇喳面,這些廉價的、熱騰騰的面開遍港九新界十八區,填飽了許多囊中之人的胃。方清芷自然也是其中一員,廉價幾角便能果腹, 吃過許許多多味道不同的車仔面,也難說是哪個街邊哪個小攤販煮出的可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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