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落在地上，他替虞舟撿起，重新遞給時，裏麵一封信箋落出來。

    【蘇庭嶼親啟】

    字跡娟秀，行雲流水。

    他微微發怔，有些不敢相信。

    還是虞舟說了一句：“怪不得信封那麽厚呢。”

    第一次拿到時，蘇庭嶼就曾經慨過，怎麽會那麽厚一遝，如今拆開，原來有兩封信。

    怪不得呢。

    嘶啦——

    虞舟拆開自己的那封，還抬手讓蘇庭嶼趕看了寫給他的。

    氣氛比先前莫名的僵滯，好上不。

    蘇庭嶼恨不得一目十行，抓看完，然後也給小船兒過目。

    媽媽留下的話，誰會嫌多呢？

    “庭嶼：

    應該可以這樣稱呼吧。如果唐突，請見諒。

    我想，如果這封信能到你手上，你們應該還在一起吧。

    你和我的小船兒。

    這些年，很謝你對我們的照顧。真是憾，沒能在更好的境遇裏，認識你。如今，我行將就木，有些話想代給你。

    小船兒不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你或許聽過對我的讚。一向如此，會說媽媽最，畫最好看，設計的服最特別……我深榮幸，也問心有愧。

    是我的錯，空有一腔理想，飛蛾撲火般，遇人不淑，識人不清，害了自己半生，更是毀了小船兒。

    我的前夫林冶榮，並不是合格的父親。他愚孝，為了香火繼承，想要一個兒子。我流產多次。

    小船兒出生前，他卻對我嗬護有加，甚至不再糾結是兒是。

    明明有那樣的前科，我還心存希冀，以為他變了。但是，人心哪有那麽容易轉變呢？

    小船兒的年，被糖炮彈飾，還算幸福。崇拜自己的爸爸。別的小朋友喜歡明星，追著看電視時，總是驕傲地說：“那些服都是我爸爸設計的。”

    但錯了。

    那些是我的作品。我親手送給丈夫，由他在行業裏發發亮，斬獲獎項，收獲榮譽。

    為了的人，我做出了犧牲。反正，這些榮譽最終還是會回到家裏來，不是嗎？

    可惜，林冶榮不止有這一個家。

    他領著外麵的一雙兒回家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那是小船兒從小到大的玩伴，青梅竹馬，甚至我還和那家的媽媽開過娃娃親的玩笑！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我無法接，想要離開，問了小船兒最殘忍的問題：“你跟著爸爸，還是媽媽？”

    小船兒嚇傻了，一直在說是假的吧？

    我想要盡快擺那家人，又扔下一個武，告訴，那些以爸爸的名義獲獎的作品，都是媽媽畫的。

    小船兒選擇了我。

    我們離開林家，從林舟改虞舟，來到南城。

    一切都很不容易。首要問題是錢。

    為了解決這項，我平日裏打好幾份工作。小船兒也很懂事，會去影視城兼職，做些文替工作，賺零花錢。我想你們也是這樣認識的。

    隻是上天並不眷顧可憐人。

    車禍發生的太突然，沒有任何征兆。

    都說為母則剛，但在遭遇意外時，我也曾有過不如一了百了的心。昏迷中，我一次次問自己，為什麽？究竟做錯了哪一點，才讓老天爺一次次地打擊我？

    我的小船兒又做錯了什麽？從天堂跌落，還要被一個殘廢無能的媽媽拖累！

    蘇醒過來，纏.綿病榻，我隻能遠遠看著小船兒一點點褪.去稚，一次次努力堅強，實在愧疚。

    而比愧疚更難以接的是，對此，我無能為力。

    林冶榮是一個薄的丈夫，他拿走我的作品，心安理得靠著剽竊獲取名利。他是個失職的父親，小船兒離開家時，曾咒罵從此以後當沒有這個兒。我想他是認真的，甚至在我死後，他都不一定會照顧小船兒。

    他們之間的隔閡，早就已經千萬壑，無法彌補。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也是過了很久，直到離開林家，我才幡然醒悟，小船兒是林冶榮控製我的手段，隻是為了讓我心甘願替他畫出新的設計。

    小船兒比我清醒。

    很早就說過，要靠自己的設計打敗林冶榮，拿到屬於自己的萬華獎，開創自己的事業，過上更好的生活。

    平心而論，我很欣，但也很後怕。

    這個圈子，爾虞我詐，總有渾水魚的魑魅魍魎，我無力替做些什麽，便隻剩下擔憂。

    幸好，有天來告訴我，你勸學習管理，還會手把手地教，讓學了不的案例分析，做了很多的報告。

    我的心才算放下。

    抱歉，絮絮叨叨說了那麽多。我想告訴你關於林家的來龍去脈，讓你明白藏在小船兒心裏的疙瘩和執念由來。

    想替我鳴不平，也想替我討回公道。

    但我懇請你，勸住。

    勸住！不要回北城，不要拿起畫筆，不要當什麽設計師，更不要參加什麽萬華獎！能夠學習企業管理很好，能有穩定的工作也很棒，如果你們以後能夠組建幸福的家庭，更是錦上添花。

    但千萬不要再和林家有任何的瓜葛。

    對不起，接下來的話，有些自私。就請你當做是我車禍後癥的胡言語吧。

    醫生或許和你說過，近來我的狀態並不好，喜怒無常，時常發癲狂躁。

    我說不出口，隻求那些隻是癔癥，是心有不甘的憾作祟，但又有一擔憂。

    車禍已經過去6年，但我近來越來越頻繁地做夢，夢見駕駛座上的人，變了林冶榮的模樣。他一次次開著車子過我的，甚至想要衝著小船兒開去。

    一次次，重複的夢境，快要把我的力耗完。

    我不能告訴小船兒，這樣會讓更加憎恨林家人。憎恨會毀掉的。

    所以，庭嶼，我懇請你的原諒，原諒我將這種擔憂轉嫁到你的上。一切因果回，或許當年的車禍並非隻是一次意外，而是林冶榮的手筆。

    畢竟我的存在，是一枚定時炸彈，隨時會毀掉林冶榮的聲名利，毀掉一切。

    庭嶼，小船兒很你。每一次來看我，總會不小心提到你，以為沒有發現，但眼裏的騙不了人。我也曾用過那樣的目追隨人。我相信，你也同樣著，否則不會對我如此遷就。

    我希你能一直保護，遠離林家人。

    祝福你們長長久久，幸福滿。

    虞嘉蔓”

    信很長，字跡端正整齊，但並非一天寫，能看到斷斷續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筆力。

    虞嘉蔓最後的日子，病反複，清醒冷靜的時間並不多，多數時候連醫生都束手無策。

    卻寫了那麽多的字，留給自己。

    蘇庭嶼保持著半跪的姿勢，熱淚盈眶，手指緩慢地將信紙疊起來，重新放回信封。

    “我能看給你的嗎？”虞舟聲音響起，帶著哽咽。

    蘇庭嶼聞言抬眸，看到淚眼婆娑的小船兒時，心激，剛才還能忍住的淚滴，順勢落。

    他想搖頭，因為裏麵有虞嘉蔓最後的請求。

    對那場車禍，有了新的擔憂，可能隻是無稽之談。為了保護小船兒，把這種擔心，給了自己。

    為的隻是不讓小船兒害怕。

    如果，讓看了信，虞嘉蔓的心思就白費了。

    “說……不可以。”蘇庭嶼舌頭打結，順從虞嘉蔓的誌。

    虞舟沒有料到自己會被拒絕，眼睛都瞪圓了，淚珠掛在睫上，要掉不掉。

    “蘇庭嶼……”哀求一聲。

    蘇庭嶼搖頭。

    虞舟扶著黑金保險箱站起來，有些踉蹌，往後退著：“我要回去了。”

    “回哪？”蘇庭嶼也歪歪斜斜地站起，麵難堪，手拉。

    “回家。”虞舟深吸一口氣。

    蘇庭嶼怎麽會放人走！

    “這裏就是家。”

    “明天會很忙，我要回去……”虞舟的淚水撲簌撲簌，話音說的很輕，全都堵在嚨口。

    看到蘇庭嶼的眼裏，此時的小小的，弱弱的，可憐兮兮，像是那年蹲在地上，哭著說媽媽車禍重傷的小姑娘。

    當年他是怎麽做的？

    他借出了肩膀，讓無措的孩哭了個痛快，又幹的眼淚，輕著肩頭說：“別怕，我在。”

    現在，他該怎麽做？

    違背虞嘉蔓的意願，把最後的話給虞舟看，讓的心裏也種下疑竇的種子，還是徹底當一回惡人，把最後的話死死留在自己的手中，不給虞舟看半個字？

    蘇庭嶼做不出選擇。

    他一向對小船兒招架不住，以前就是，隻是用錯了方法。過去的一年裏，始終反思，到底錯在了哪一點？

    重蹈覆轍，已經了蘇庭嶼最怕的字眼。

    他閉上眼神，做了個深呼吸，隨後表恢複冷靜，往前一步，將哭泣中的小船兒摟懷中。

    虞舟的額頭挨著他的肩膀，甚至連淚水都沾了當年同一片襟。

    蘇庭嶼的眸黯了黯，手輕著虞舟的肩頭，略一沉聲：“給我一點時間，把問題解決好，再給你看，好不好？”

    “什麽問題？會不會一直解決不好？”

    虞舟咬，隻當這是蘇庭嶼搪塞自己的由頭，半點信心都沒有。

    蘇庭嶼手拂去虞舟臉頰上的淚水，雙眸靜靜地看著，聲音盡量控製地溫和平靜，緩慢道：“你能給我多時間？”

    “最多，一個星期。”虞舟訕訕。

    約間，蘇庭嶼仿佛覺到這是某種喻，但強製自己惶然跳的心，冷靜下來。

    “好，就一個星期。”蘇庭嶼答應。

    書重新被放回保險箱，蘇庭嶼甚至鄭重其事地換了碼。

    這一晚，虞舟留下了，沒再說離開。

    因為蘇庭嶼說，問題不在大東鎮，必須回南城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