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就是這麼巧合。一家人家丟了兒來報案，強搶民的正是當地豪紳。

季聿生平最看不慣仗勢欺人之人，豪紳賄賂不，揚言要讓他好看，他心灰意冷，做好丟了烏紗帽的準備，那位曾經被他以簡陋茶水冷待的家主，卻出了援助之手。

他說：「季大人不屈權勢，高風亮節，某佩服。這事，大人就不必心了。」

珩舟出面解決了此事。

季聿心懷激，卻實在是拿不出什麼好酒好菜來招待。

珩舟卻渾不在意。他說：「無妨。」

「他日有緣。」他笑著道，「自會和季大人再見。到那時，若是某有事要求大人幫忙，還請大人不吝賜教。」

說這話的時候，家那個漂亮得驚人的小爺就站在一旁，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對著他笑了一下。

他自然爽快贏下。

但是他以為，那只是一句客套話……

季聿幾乎要不能思考，他震驚地看著李昭漪。

然後，他想起了京以來，聽到了關於當今陛下的各種流言。

珩舟開了口：「季大人，陛下有事想要請教大人。不知大人當初對某的承諾，可還作數？」

季聿定了定神。

他躬，毫不猶豫：「自然作數。」

無論這兩人是何種份，當初的事作不得假。

思及往事，他的慌張突然減了不。他脊背直，姿態恭敬。這一回，開口的是李昭漪。

他說：「季大人果真言而有信。」

相較於珩舟，他的上難掩青。

但是他上那種特殊的、令人不自地屏氣凝神的氣場，卻是珩舟所沒有的。那是屬於帝王的不怒自威。季聿不敢掉以輕心，拱著手。

就聽李昭漪道：「季大人才學過人，機敏擅斷。孤有一問，想要請教大人。」

他頓了頓：「現如今，江南鹽引一案引發諸多非議。想必大人也有所耳聞。孤想問的是……」

「季大人對此案，有何看法呢？」

*

李昭漪的話音落下，空氣中倏然一靜。

季聿的背後一點一點地滲出冷汗。

應召京，他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一行不會好過。但李昭漪的問題真正出口，他仍然覺得困難。

江南鹽引案是什麼案？

這案子案本不複雜，之所以拖到今天，無非就是兩個字：

爭權。

雲顧兩家同氣連枝，現如今為了一個陳年舊案撕破臉皮。箇中緣由誰都不清楚，但有一點大家清楚得很。那就是雲殷、顧清岱，誰也不是省油的燈。

雲殷掌兵權，說來優勢極大。但他年輕，且因著過往種種，在朝中有些被孤立針對的意思。

而與之相對，顧清岱為人圓，顧家樹大深，在朝堂之上有極大的話語權。只要雲殷不是想直接豁出去出兵一把掀了整個攤子，一時半會兒，這事就完不了。

這半年來，雲殷似乎也沒有要撕破臉的意思。就這麼幹耗著。

李昭漪這話不是在問這個案子怎麼解決。

案子的結果從來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案子究竟要怎麼結，他其實是在問，他該站雲，還是站顧。

這個問題的答案說難很難，說簡單也很簡單。

現如今，種種跡象都表明，當今的陛下對於平南王是有信任的。

師生之誼也好，像傳聞中那樣兩人有的關係也罷。相較於顧氏，小皇帝顯然更傾向於拉攏——或者說是討好雲殷。

這是個很明智的選擇。

說一千道一萬，雲殷掌著兵權。

只要他願意讓小皇帝當這個傀儡，他們就能達愉快的合作關係。至於之後這個合作關係會不會破裂，那是之後的事。

而李昭漪和顧氏非親非故，沒了雲家，顧氏也是他的眼中釘中刺，那麼先聯合起來對付共同的敵人，又何嘗不可。

人人都說顧氏要倒了，原因也在於此。

李昭漪的信號足夠明顯，機也很好理解。整件事最讓人匪夷所思的，反而了「李昭漪居然會把答案這麼明顯的事，拿來問一個知府。」

這事怎麼都不該問到一個小小的知府上。

但是季聿跪在那裡，滿冷汗，卻沒有荒謬的覺。

他心裡約約地埋著一團火，這點火若是用得不得當，可能會將他自己送往毀滅之地。但是面對著眼前二人，他卻仿佛突然沒了膽怯，搏一把的念頭占據著他的腦海，理智和衝撕扯，讓他地攥著掌心。

在某個時刻，他突然俯，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然後，他著聲道：「請陛下恕臣無禮，臣以為……此事還應從長計議。燕朝苦黨爭已久，已是沉疴頑疾，若是未及本，此案姓雲還是姓顧，結果又有何差別？！

平南王心思深不可測，與其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還請陛下務必，三思！」

他說完，對著李昭漪長長地作了一揖。

殿雀無聲，珩舟垂了眼，面無表地喝了一口茶。

而與此同時的另一邊，昏暗的監獄燭火悠悠，雲殷的面前，一玄的男子被綁縛在刑架之上，低垂著眉眼，看不清神。

某些時刻，他突然笑了一聲。

「雲殷。」他聲音嘶啞，「我是真佩服你。經歷了那麼多事，你居然還敢喜歡上李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