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什麼是喜歡？

從雲殷來江南，說出那句「心悅」開始，這個問題就徘徊在李昭漪的腦海之中。

和雲殷相的每時每刻，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的前十七年過得純粹又簡單，面對的除了純然的善意，就是十足的惡意。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雲殷一樣，對他抱有那麼複雜又濃烈的緒。

而同樣的，也沒有一個人像雲殷一樣，讓他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難過和嫉妒。

有的事是與不是，其實只在一念之間。

他當然可以像雲殷一樣，自欺欺人地把一切都歸咎於占有。於他而言，他的難過和嫉妒其實並不針對於人之間的獨占，還有對於那份他從未會過的人生的羨慕。

但是，李昭漪想。

這並不衝突。

他們重逢之前，他對雲殷或許還是單純的激。但重逢之後，雲殷親手把他帶了/的深淵，從一開始，他們的糾纏就失去了純粹。

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沒有再把雲殷當作純粹的恩人。

那是什麼呢。

是掌控者，也是教導者。是枕邊人，也是……

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其實李昭漪很清楚，他是個很自我的人。除了陸重，他並不是很關心周圍的世界，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也是他對自我的保護。

不這樣，他會被邊的惡意刺傷。

之所以會在意，會自卑。固然有雲殷帶他走出了那個封閉的世界的原因，但歸結底……

還是喜歡。

喜歡被關注，喜歡耳鬢廝磨的親近。

喜歡一個對他很好的人。

嫉妒他未參與過的雲殷過去的人生，嫉妒已經離開人世但是雲殷摯友的哥哥。

嫉妒能夠和雲殷比他更親近的一切，哪怕，其實在後來的後來，他們早已是彼此最親的人。只是因為雲殷沒有挑明，他開始患得患失。

如果這都不是喜歡，那李昭漪覺得，他應當也不會再遇到喜歡的人了。

可是，喜歡了。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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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漪的話說完，就很安靜地等了會兒。

他有些忐忑，但他還是忍著，沒有迫不及待地將他的想法說出來，他想看看雲殷的反應。

這是一個小小的試探。

其實如今他對雲殷已經不再有那樣的懷疑和張，他是說，在李昭鈺的事上。雲殷對他的在意有目共睹，拋開從前折磨他自己的自卑，其實雲殷除了沒有明說自己的喜歡，對他一直以來都很用心。

這種用心遠遠超越了君臣，李昭漪也不是傻子。

但他同樣也知道，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其實自始至終都不是李昭鈺。

雲殷開了口。

出乎意料地，他沒有對第二句話發表任何評價，只是輕聲道：「可以再說一遍嗎？第一句。」

李昭漪於是又重複了一遍。

說完，他強調：「我先不跟你回去。」

雲殷就笑，說：「知道。」

他俯下親李昭漪的鼻尖，輕輕點一下，很珍惜的樣子。

他說：「陛下。」

又學珩舟他：「小瑯。」

最後變了：「寶寶。」

小孩兒的稱呼。李昭漪彈開一點，像炸了的貓。

他的整張臉連同耳全紅了，看著雲殷說不出話，雲殷又他寶寶，然後把臉埋進了他的脖頸。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聲音很啞地說：

「對不起。」

對不起的有太多。

為著利益考量生生將人推上皇位的迫，忍不住自己私心近乎恩將仇報的占有，因為畏懼的逃避。所有的這一切，都因為李昭漪這一句乾淨坦的喜歡為了刺痛雲殷的利刃。

還有——

雲殷閉上眼睛：「當時就把你救出來多好。」

他以為他早就不會再後悔，直到今日。

他無數次地想，若是當年李昭鈺提議的時候，他沒有那麼堅決地反對，如果那個時候，他們就把李昭漪從冷宮裡救出來，李昭漪可以吃多的苦。

他明明知道哪怕再來一次，在他不認識李昭漪的況下，還是會以李昭鈺的利益為先。

但他還是會想。

會想十五六歲的李昭漪，一個人在冷宮，像是被雨淋的小貓。

他早已認了他不是什麼好人。

他日下曹地府，一切的罪孽都由他擔著。反正他孑然一，沒有什麼牽掛。

但他現在一點都想不了這個。

他用力地抱李昭漪，好像這樣就能替他擋住那麼幾年的苦。李昭漪很安靜地呆在他懷裡，拍他的背，安他：「沒關係，我知道。現在也很好。」

現在也很好，他還是遇到了雲殷。

他們沒有錯過很多。

那些難過其實已經消失了大半，被很多好的回憶覆蓋。

他是這麼想的，他鼓起勇氣：「雲殷，你等等我。」

等他再想明白一點。

等他找到那個他想找到的自己。

他和雲殷的開始稀里糊塗，眼下尚未結束，他不想他們再糊裡糊塗地在一起，然後重蹈覆轍。他想，有個清楚明白的重新開始。

而雲殷說：「好。」

*

這天的最後，雲殷也沒問李昭漪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