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的李昭漪不會。
現在的李昭漪是家眾星捧月的小爺。
他漂亮、靈,依舊安靜,卻不會再蜷在角落裡用膽怯的眼神看人。
他會察覺異常,但不至於因為這點異常就把自己擁有的全盤否定,而以他的聰明,沒有了那點蒙蔽心智的自卑,他猜得出雲殷的打算。
猜得出,卻依舊不來找雲殷。
木柯的後一句話,才是最重要的。
雲殷不知道作何滋味,不遠的院子燈亮著,應該是珩舟和李昭漪在書房。他倆近來喜歡上了一起在書房看書,累了就下一會兒棋。
起初李昭漪基本沒什麼驗。
後來,珩舟生生練出了怎麼讓棋,於是兩人打得有來有回。
他沒機會和李昭漪做的,哥哥有機會做。
就像他曾經和李昭漪談過的和,未來,說不定也有另一個人和李昭漪談。
雲殷面無表。
木柯起先還在發呆,眼睜睜地看著雲殷將酒杯攥得骨節發白。
他咽了口口水,心說不小心說了大實話應當不至於被……滅口吧,就見雲殷酒杯一扔站起,往書房的方向走。
木柯:……哎。
不是說不會誤會嗎,那去個什麼勁。
他在心裡嘖嘖有聲,那一頭,雲殷徑直推開書房的門。
門裡只有一個人。
李昭漪洗過澡,只穿了白的衫,披著長發坐在桌前看書,聽到靜,有些愣地抬起頭。
雲殷反手關上門。
他上的酒氣很重,一步步近李昭漪。
李昭漪頓了頓,放下書。
他一直沒說話,只是在雲殷即將抓住他的手腕的時候,他開了口:「要發酒瘋的話,出去發。」
冷靜的。
一句話,雲殷的手停在原地。
他嚨發乾,看著李昭漪站起,將書放回了書架。
*
雲殷說:「我來解釋。」
他就站在原地,像是一桿筆直的竹。
芝蘭玉樹的雲家世子,剛剛耍流氓未果看著也毫沒有惱怒的破防。他牢牢地盯著面前人還有些纖弱的背影,頓了頓:「不是不想你跟我回去,是怕你跟我回去了,不開心。所以想讓你自己決定。」
「這些日子也不是冷落你。」他說,「想親,想抱,還想做更過分的事。不說出來髒你的耳朵了,但是知道不能。因為做了是對你不負責,萬一你不想回去。」
這些話他說得很連貫,像是排演過許多遍。
背對著他的背影停頓了一下。
李昭漪似是也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雲殷還會突然跟他說這些,手指在書脊上停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他說:「……我還以為你不會說了。」
走一步算十步,說一句藏十句。
這才是雲殷慣常的風格。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點愣地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可無可否認,儘管可以猜到,但一直到雲殷現在真正地把這些話說出來,李昭漪心中才有一種真正的、一切都平安落地的覺。
雲殷笑了一下。
「總要有點進步。」他說。
像是自嘲。
他深吸了一口氣:「陛下,臣心悅您。」
這句話他說得不多。但每次說,李昭漪都像是心上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讓他原本平靜的呼吸驀然變得有點困難。以至於他得扶一下桌沿,才能讓自己看上去毫無異常。
他小聲說:「知道了。」
雲殷看著他:「陛下的答覆呢?」
李昭漪頓了頓。
片刻後,他問:「哪一個?」
「你問了兩個問題。」他輕聲說。
跟不跟他回京。
還有心悅。
雲殷覺自己呼吸都停滯了一下。他聽見自己不由自主地開口:「每一個,可以麼?」
李昭漪笑了。
他的笑不帶任何嘲諷意味,抿著,就像是單純地被雲殷的回答逗得笑了一下。
笑得很斂,很好看。
雲殷的心隨著他的神上下起伏,比刑臺上等候審判的犯人還要麻木。沉寂的十幾秒里,他已經想好了十幾種說服李昭漪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說辭,又被自己一個一個全部推翻。
上戰場都沒絕過的人,這會兒只覺得每一秒都難熬得想殺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制住心裡的暴戾。
而事實上,他清楚地知道,就算李昭漪現在開口跟他說不,他也不會做任何逾矩的事。
他耐心地等待著最終的宣判。
一個吻落在了他的上。
雲殷的呼吸驟然急促,他抓住即將推開的人:「什麼意思?」
「……你想的那個意思。」李昭漪說。
說這樣的話大概讓他有些恥,這句話是別開眼說的。
但云殷不管。
這句話蘊含的意思足夠明顯,他閉了閉眼,才下心中那點即將出籠的衝。他很想聽李昭漪再說明白些,但他直覺,李昭漪的話沒說完。
果不其然,李昭漪說了下一句話。
「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他把剛才的那句話重複了一遍,「雲殷,我也……心悅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然後,他抬起眼,看向了雲殷的眼睛,鄭重地說,「但是,對不起,我暫時,不能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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