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憂思過度。
其實李昭漪沒見過幾次。相較於李昭漪,對雲殷可能還更悉些。但是再悉,也改變不了當朝天子現如今要倚靠攝政王才能生存的事實。
太后崩逝的當天,曾要見李昭漪。
被雲殷攔了。
據說,至死也沒闔眼。
崩逝的當晚,李昭漪陪著雲殷坐在澄明殿的院子裡喝酒。
雲殷看著不遠寂靜的湖水,說:「其實見你,可能只是想看看你。」
李昭漪說:「嗯。」
雲殷角勾了勾,眼底卻沒什麼笑意。
他知道有這個可能。
但他賭不起。
這宮裡人心叵測,太后固然是顧念親。但他更怕對方為了所謂的江山社稷,利用死給李昭漪套上一些他本不應該承的枷鎖。
抑或是怨恨,與責備。
責備李昭漪的逆來順,甚至於,委權臣的屈辱。
可李昭漪做錯了什麼呢。
他自小被拋棄,在冷宮自生自滅。
李氏皇室從沒承認過他,他能繼位,也是雲殷一手推。
他什麼都不應該承。
責任、責怪。
事到如今,雲殷終於明白什麼喜歡一個人,會不自覺地替他考慮所有。
他從前想要很多。
他想要李昭漪聽話、乖順。
想要他作為皇帝,也承擔作為皇帝的責任。做一個聖主。
但現在,他只想要李昭漪開心。
而不是哪怕害怕得發抖,卻還要努力迎合他。對他說「沒關係」,對他說「你怎麼樣都可以」。
-
雲殷突然有些悶得慌。
那天和常梓軒聊完,他雖然驚訝於自己的坦誠。
但其實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對常梓軒說的話出自真心。事到如今,再說他對李昭漪只是的索求就是純粹的自欺欺人。雲殷對自己很了解,僅僅是,他不會做到這樣的地步。
被李昭漪的每一句話牽心神。
想照顧他,保護他,想……讓他永遠留在他邊。
不是錮,而是心甘願。
這件事說意外也不意外。相較於李昭漪的皮相,其實他的格更吸引人。
只是大多數人看人只會停留在表面。李昭漪也不會對外展示他吸引人的那一面。
他只對雲殷袒所有。
雲殷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嘗到心的滋味。
但他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或者。
要不要開口。
說什麼呢。
李昭漪留在他邊,是為了報恩。他想要李昭漪喜歡他,李昭漪知道了,或許會說「我努力」,可是雲殷不要他的努力。
他不想說。
怕李昭漪真的說出他不想聽的話,他會忍不住做些不好的事。
好在李昭漪現在留在他邊。
他可以慢慢來。
雲殷吐出一口氣。
儘管是這麼說服自己的,但看著李昭漪安靜溫順的眼神,他總是會到有些焦躁。
他克制著。
李昭漪卻也心不在焉。
兩人安靜地坐了半晌,李昭漪突然道:「雲殷,你有想過……」
「換一個繼承人麼?」
話音落下,雲殷有些詫異地抬起了眼。
*
話剛說出口,李昭漪就後悔了。
他說:「……你可以當我沒說。」
雲殷卻不放過他。
他聲音有些冷:「陛下,您有話可以直說。」
李昭漪抿了。
他還是堅持說:「沒什麼。」
下被住,他被迫抬起了頭,跟雲殷對視。對方的眼睛裡一片幽深。
他最近很累,朝事、喪禮,一切都是他在辦,李昭漪看著都覺得累。
但是他幫不上忙。
平日裡,雲殷可以教導他。
但是賑災這樣的事容不得一點差錯。
於是,一切的重擔,都在了雲殷一個人的肩上。
有的時候李昭漪會想,其實如果雲殷真的那麼喜歡他,還不如找個院子把他關起來,另找一個合適的皇位繼承人。
讓他空空地占著皇位,卻又幫不上任何忙,又是何必呢。
他知道這樣的想法不對。但是他忍不住。
雲殷對他越好,他越焦慮。
如果雲殷是為了相,那麼這未免太不理智。
如果不是,那麼……
又是為了什麼。
他不知道。但是他終於意識到,當初他一腔衝,只為了留在雲殷邊,對他、對雲殷,都是一個很衝的決定。
他不後悔回來,他只是覺得……不妥。
所有的這一切,都因為最近雲殷的疲憊而愈演愈烈。
他曾經下定決心要靠近雲殷,但是真正遇到了事,他才發現,靠短時間的努力,本不夠。
他差得太多了。
他想,或許宗室子中那些半大的年都比他能幫上雲殷的忙。
畢竟他們一直都是在權力爭奪的環境中長大,對於這些也更敏。不像他,連太后召見他是為了什麼,一時半會兒都想不明白。
李昭漪覺得自己魔怔了。
明明最近雲殷對他很好,他也越來越悉朝事。
一切都在向他努力的方向發展,只是中間發生了一些意外的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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