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坐吧。”

連普通話都比磕磕絆絆的某人標準一百倍。

舒沅滿頭黑線。

但基于職（金）業（錢）道（約）德（束），還是飛快調整好狀態，忍住扭頭就跑、宛如小學生看到班主任的沖，規規矩矩坐好。

“……宣總。你不是說最近要去香港談合同，讓陳代替你回新加坡嗎？”

“后來想了想，要是太子爺的生日都不回去，家里三姑六婆會把我罵死，所以騰出空回一趟。”

“我們這算是，一起去，一起回？”

“放心，反正不會一起住。”

“……”

連三姑六婆都會用，嗆人也是一流，不愧是昔日智商一百六十五的設計系天才。

只可惜轉行以后，這智商全用在榨員工的神摧殘上——飽其害的舒某人回憶起初行時，眼前這位宣總手把手的“催稿教學”，不由沉默五秒。

末了。

“宣揚，不是，那宣總。”

“嗯？”

“現在改頭等艙還來得及嗎？我覺商務艙配不上您的級別。”

“……”

*

秉持著“來而不往非禮也”的準則，實際上，這兩年舒沅也算索出一點和宣揚相的門道。

畢竟真算起來，其實和宣揚才是最初相識的千里馬與伯樂。

當年，他從設計師行業金盆洗手，迫于家族力回到WR就職，相中的第一個“苗子”，正是彼時初出茅廬、在導師支持下發行中篇小說集的舒沅。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宣揚那天。

對方前一天還在社件上和洽談合作，雙方就合約上關于版權年限的問題發生爭執，不歡而散；

后一天，他便徑直從意大利飛來丁堡，在GS校區主圖外的噴水池邊，發消息告知：“或許我們可以當面談談。”

那天下著濛濛細雨。

他撐著一把大黑傘，金發及肩，散散攏在腦后，西裝筆。宛如懷春時代看過的漫畫，五深邃的大帥哥雙目含愁，為了向心的人表達心意，不惜冒雨等在圖書館外。

——如果按照這個發展，估計會是個浪漫的展開。

可惜宣揚看第一眼，伴著溫無害的微笑，說的第一句話是：

“真是有緣，果然，你就是買了我那個蠢貨侄子肖像畫的人。”

“……哈？”

“這麼看來，我以后也要把我的孩子送來丁堡大學。”

宣揚笑容依舊，向手。

兩手握瞬間，才補上后面那句：“不管他之前什麼樣，一定可以培養出審水平質的飛躍——我非常欣賞你的文字，舒小姐。”

舒沅：？

雖然后來的高薪簽約，版權分，年限讓步，確實讓心甘愿踩進了WR上海分部這個巨坑，從此過起了老板笑里藏刀催稿，后來還塞來宣展這麼個□□的艱苦生活。

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正是宣揚當年的一眼相中，極大程度上，改變了可能還需要經歷更多真正“艱苦”的命運。

他或許不是個好相的人，可確實是個好老板。

正如在并不漫長的一生中，與初見那一面一樣，始終也記得去WR報道的第一天。

在落地窗前，他舉起手中的紅酒杯與相，問：“你相不相信命運，舒沅？”

“命運？”

什麼有的沒的。

宣揚看向窗外，萬里無云。

只是喃喃著自問自答：“我不相信神，不相信宿命，但我相信冥冥之中有種‘運’的存在，這或許是你們中國人所說的‘時也命也’。”

“……？”

“兩年前我第一次見你，就發現你很像我一個老朋友——宣展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不然他不會對你這麼親熱。甚至于，你人生長的路徑，包括走進上流社會的方式，都曾經和如出一轍。”

舒沅終于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默然片刻，索單刀直，直接問出：“所以你和宣展都認為我會是‘’嗎？”

“不。”

宣揚搖頭：“我不知道宣展怎麼想，但我不會，相反，我希你一定不要是。”

說話間，他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與遙遙舉杯。

那是唯一一次，看出那是個真心實意，滿帶祝福的微笑。

而他說：“我希你能有不同的命運，因為你值得。”

昔日言辭，言猶在耳。

舒沅默默在心里長嘆一口氣，為此忍了又忍，最終也是直到飛機落地前幾分鐘，才終于把旁邊睡得安詳——然而歪著頭，金發乖乖耷拉著，看起來莫名有了溫順的某人醒，沒有實行登機前的“惡魔計劃”擾人清夢。

“到了。”

說。

宣揚睜開眼。

看向窗外悉的景，蔚藍碧空下悉的魚尾獅，金沙酒店，拉灣海灘。

他聲音聽不出喜怒。

只是點頭，淡淡說：“行吧，開始Steven歷險記。”

*

說是歷險記，但畢竟這次的人禮并沒有在Steven家族位于國杉磯霍爾姆比山的莊園，抑或某個海島上舉行，放在檔次明顯略低數級的新加坡金沙酒店，本已經缺了歷險這一層含義。

但其實，個中用意也不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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