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手機卻響了,陸赫揚見地發了片刻的呆,接起來。
“……”對麵安靜一秒,不確定的語氣,“上校?”
和錄音裏那四句‘生日快樂’一樣的音,好像不管多久都不會變。
“吵到你了嗎?”
“不會,我已經起床了,剛洗漱完回來,看到有未接電話。”許則問,“是有什麽事嗎?”
“嗯,沒有。”
許則應該是把這三個字翻來覆去理解了有一會兒,最後問:“你喝酒了嗎?”
“對。”
“怎麽——”
隻說了兩個字,但完全可以聯想出整句話一定是‘怎麽喝到現在’,不過許則應該是意識到這樣問屬於越界,便隻說:“易期剛結束,要注意。”
“好,我知道了,謝謝。”
互相沉默了半分鍾,陸赫揚說:“許醫生去忙吧,這麽早打擾你了。”
“沒有,沒關係的。”
一段客套而充滿距離的對話結束,陸赫揚回到沙發旁,拿起茶幾上的U盤,去臥室。
第二天是好天氣,陸赫揚回了一趟基地,理完事後,他開車出來,穿過城西,到了老城區。
道路和街邊的招牌都有翻新過的痕跡,但建築還是陳舊的,陸赫揚放慢車速,降下窗,打量眼前陌生的場景,在導航的指引下繞過幾個路口,開進一個舊小區。
樓下的樹很高,葉子已經掉。陸赫揚下了車,從生銹的藍底金屬牌上確認過單元樓後走進樓道。斑駁的扶手,印滿小廣告的墻麵,以及空氣裏塵的味道,陸赫揚一步一步邁上樓梯,停在一戶門前。
一扇防盜門,一扇木門,意外的是裏麵那扇門似乎是虛掩著的,門裏出一道線。
事先從蔣文口中得知這間房子沒有出售也沒有出租,是空著的,陸赫揚便手穿進欄桿,擰開防盜門。
周圍過於安靜,顯得開門聲有些突兀,陸赫揚再推開木門,走進屋子。
空得不像話的客廳,一張小餐桌、一把椅子、一個垃圾桶、一臺老舊的收音機,很幹凈,沒什麽別的東西,同時卻又不像長久無人居住的樣子,更像是主人暫時出門買菜而忘了鎖門。
在客廳裏站了幾分鍾,陸赫揚走向臥室。門沒有上鎖,門把手輕輕往下一按就打開了,陸赫揚邁進去,看到窗簾敞開,整個房間被照得很亮,窗外是青褐的樹梢。陸赫揚的目從櫃、書桌、椅子和套著塑料袋用作防塵的電風扇之間掃過,最後落在被櫃擋住一半的小床上。
他走到書桌旁,看著對麵的小床,床上很妥帖地墊著褥子,厚厚的棉被鼓一團,有規律地輕微起伏著,幾縷黑的頭發從被子下出來,安然地在枕頭上。
在呼的轉已經結束了,由於下學期或許要去國外的研究院,許則沒有再繼續申請科,而是掛名回信息素與科,一周偶爾去幾次,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軍醫大的實驗室裏。
今天不用去195院,實驗室裏的活也沒有太急,許則意外地湊出了一天休息時間。他早上來了老城區,把被子抱到樓頂去曬,然後買菜、做飯。一個人吃完飯,打掃好衛生,許則上樓收被子,鋪到床上,掉外,鉆進被窩睡覺。
許則這幾年養了一個奇怪的癖好——回老房子裏睡午覺。可能是年時代總是睡眠不足,學醫後又逃不過地獄作息,所以會把睡午覺當好。
不過平時太忙,滿足好的機會並不多,有時好幾個月才能來一次。
還有個原因,是經過實踐驗證的,許則發現在這裏睡覺,夢到陸赫揚的概率會大一點。
最清晰的一次夢,是去年夏天,就在這個小房間裏,窗簾被風吹得飄起來,能聞到淡淡的梔子花香。陸赫揚穿校服坐在書桌前,一邊將電風扇打開一邊輕聲道:“可能要久一點,不等的話也沒關係。”
陸赫揚還是十八歲的陸赫揚,可許則能到自己並不是十八歲的許則。
風扇吹過來,許則坐在床邊,即使知道後來是什麽結果,知道最終會分開,甚至知道眼下是一場夢,但他仍然毫不猶豫地點頭,像現實裏固執過的無數次那樣,回答:“會等的。”
從夢中醒來的時候,許則兀自怔了很久。那時他已經將近六年沒有見過陸赫揚,所以做夢都隻能夢到高中的陸赫揚。
靠這些久遠而虛幻的東西吊著,卻不抱有任何目的,許則有時自己都不太明白。
無盡的,回想過一遍又一遍,幾乎已經無法再找出任何一點新細節的回憶,和寥寥數次夢裏的見麵——其實夢到也不覺得高興,相反會十分空落,可如果想要看一看陸赫揚,好像也隻有這一個辦法。
回到十幾歲的那片苦海裏,再相見。
今天什麽也沒有夢到,許則睜開眼,被窩裏暖和又靜,有剛被曬過的特殊味道。他翻了個,把頭探出來一點,深深吸了口氣。
吸到一半,猛地停住,許則錯愕地看著靠在書桌邊的alpha,懷疑自己其實沒有醒來,而是陷進了第二重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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