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那剛玉, 才讓我們犯了糊塗！」

黎梨再回想起來，只覺懊惱：「你可記得那日初遇，我用羌語同他們打招呼？」

「賀若仁與他手下的異常反應, 哪裡像是聽得懂羌語？我只道是自己說得不好，竟沒懷疑過他們不是羌人。」

沈弈猶豫道：「那日是有些異常，可……」

黎梨眉頭鎖, 打斷道：「還有更異常的，方才我當著他們的面, 說了羌搖對盜賊設有戮刑的律法。」

「滿場羌搖高，竟無一人反駁我！」

沈弈約明白了什麼, 愕然看向：「難道……」

黎梨見他還懵著，急得跺了下腳：「那當然是我胡說八道編的！」

「若他們真是羌搖的小可汗與使臣, 怎麼可能不通本國律法, 怎麼可能一臉迷茫, 含含糊糊就默認了我的話？」

沈弈聽著這番話語，只覺冬日的寒氣從門窗隙中了進來, 正沿著他的腳踝往脊骨、往後頸上面爬，激起了一的皮疙瘩。

他不敢相信，在郜州這些日子，他們竟然將來路不明的人當作了上賓來款待。

沈弈忽然又醒了神：「可他有通使書！」

「我們都看了，通使書上有羌搖書文印，分毫作不得假，所以我們才信了他的份……」

但話未說完，他自己也反應了過來。

黎梨拍在他口上的十九路彎刀雖然小巧，但是沉甸甸的，拿在手裡是一份難以忽視的重量。

沈弈指尖到刀柄上的紅剛玉，驀地想起方才那名周狼狽的年，對方污糟的臉上生了雙特別的栗眼眸。

黎梨順著他的作說道：「這柄彎刀，是那年趁塞給我的。」

「早就聽聞，羌搖皇室多生栗目，紅剛玉又是皇子配飾……他的份還用猜嗎？」

黎梨面凝重：「十之八九，那年才是真正的賀若仁，外頭那群人的通使書，指不定是從他上得來的。」

沈弈真真切切地屏住了呼吸。

怪不得外頭那群人，行事如此囂張，些微衝突就摔人拔刀，要打要殺的……還有府外那些傷痕累累的車架，以及他們不識國禮，將用的貢品送給黎梨的行止……

哪裡像什麼誼的使臣？

分明就像劫持了羌搖小可汗的匪徒！

沈弈手心裡沁出冷汗，喃喃道：「可是，他們劫持小可汗，盜用通使書關，費這麼大的工夫，到底是想做什麼？」

黎梨朝外頭了，估著時間差不多了，飛快換了件斗篷。

「他們帶足了兵人馬，專程在此等著節慶，還有心詢問城防，當然是想鬧事了！不然還能做什麼？」

推著沈弈催他離開：「你快回去，雲諫與我五哥別回蒙西了，今夜節慶必有大，得他們提前做好應對才是。」

沈弈下意識掙扎：「那你呢，你隨我一起回去……」

黎梨用力扽了下他，他別說了：「我份明顯，貿然離開豈不打草驚蛇？還是你尋機會離開更易事。」

正道：「別拖了，郜州今夜的安危就靠你了。」

*

臨近日落時分，昏黃的垂掛在遠方沙洲盡頭。

郜州西城門外，片的窄葉樹林麻麻地分布在護城河一側，瞧著影暗淡，反倒是林前的綠洲茵草微黃，還灑滿了黃昏的。

黎梨與賀若仁一行人已經到了護城河畔，只等戌時開城門，百姓們捧燈而出。

賀若仁抱臂立在河邊，垂眼看著黎梨逗弄一隻迷路的兔子。

白日在他府邸里，那位守口如瓶、不肯半句機要的穩重封邑主，如今倒像個天真爛漫的，正逗著兔子玩得不亦樂乎。

他有些不清這位大弘貴胄的心思。

黎梨心思並不在兔子上，滿腦子都在想這群人到底藏了什麼謀。

敏銳地到了他的視線，抬頭與他對視一眼，又順道往他後瞥。

賀若仁的下屬們還未來得及收回目，不人都在暗自窺著窄葉林，黎梨移目打量了下，約看得見林間折著零散冷。

終於瞭然地笑了下。

「小可汗，要不要一起去那邊的林子瞧瞧？」

問得隨意，卻令在場的「羌人」們如臨大敵地站直了，出警惕的神。

賀若仁氣息微頓，還算鎮定：「不必。」

「也對。」

黎梨又笑，若無其事地繼續逗兔子：「林子裡又沒藏著人，哪有什麼好看的，對不對？」

話音一落，賀若仁也不皺起了眉。

他心中知曉，那林子裡頭全是他們金赫胡人的埋伏，只等今夜百姓出城放花燈，便要大開一場殺戒。

宣威節慶不是大弘戰勝金赫的節慶麼？

金赫偏要在這場節慶中放盡大弘邊關子民的，好世人都看清楚了，到底誰才是這片黃沙大漠的主人！

賀若仁布局已久，眼下乍然聽見黎梨意有所指的一番話，難免謹慎，只怕被提前發現了什麼。

大事未，可容不得礙事作怪。

他冷了臉，手往腰側的佩刀去，可指尖才到冰冷的刀柄，又見那小郡主忽然將草地上的兔子抱了起來。

賀若仁手上作一頓。

黎梨對他的行止渾然不覺，只顧著低頭認真端詳懷裡的兔子，還在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完全看不出啊……我哪裡像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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