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風反覆聽了幾遍錄音,拔掉耳機隨手一扔,下樓。客廳裡充斥著低低絮語聲,他緩慢地掀起眼皮,夏熙溫明的側臉映視線,角翹起,指著相簿裡一張照片問鍾映紅。
聲音斷斷續續,徐衍風聽不清。鍾映紅說了句什麼,夏熙角弧度更明顯了,笑聲溢位來,清脆悅耳。
眼眶發到脹痛,徐衍風閉了閉眼,不知道怎麼那麼能忍。
明明上大學的時候,行事張揚,隨心所,無所顧忌,什麼都不能阻擋。誰惹了不痛快,也不要他幫忙,自己就去找人算賬。
偏偏在這件事上,這麼能忍。
夏熙看相簿看得投,沒發現徐衍風,每翻一頁都好奇跟鍾映紅打聽,這是在什麼況下拍的,大呼小時候的徐衍風真可,又拽又萌,跟現在區別可太大了。
子衡在格上還是隨他爸多一點。反正小時候不這樣,比較調皮搗蛋,外婆和蘇瑾茹都忙,常常把夏悅氣得跺腳。
鍾映紅被逗得眼睛瞇起來笑,被照片牽引著回憶起一件件往事。
徐衍風奔向書房,門也沒敲,大力推開。
門板“哐當”一聲響,撞到牆壁再彈回來,驚到裡面正跟人打電話的徐關山。
徐關山握著手機,眉頭擰,不悅地瞥了眼闖進來的不孝子,暗罵他白長了年歲,越發沒規沒矩,從前學的禮儀教養都忘了。
“我這裡有點事,回頭再跟你說。”徐關山的表沉,聲音控制得十分平穩,跟電話裡的人說了句,掐斷了通話,目直直地向滿面風雨的徐衍風。
“你有什麼話就說,不用擺出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徐關山沒覺得自己虧欠了他,相反給了他世上最好的一切,不知道他還有什麼不滿的,跑到這裡來撒氣。
徐衍風定定地盯著穩坐不的父親,怨恨、憤怒、戾氣,在他眼裡燃燒,像隨時會噴發的火山。
不知對視了多久,徐衍風才像是找到自己的聲音,裹著恨意:“七年前,是您找了夏熙,讓離開我。”他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從齒裡出。
徐關山一愣,視線瞥向門外,懷疑起了夏熙。
看穿他的想法,徐衍風眸晦,一聲冷笑:“不是說的。你在做出這件事的時候,就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知道,更恨你,比八歲那年還要恨你,恨你的虛偽,恨你對我母親的背叛……”
“噼啪”一聲,像瓷打碎的聲音,鍾映紅聽見了,嘀咕:“好像是從書房裡傳出來的。”心臟跳,不太安穩,想了想,把攤開的相簿挪到夏熙上,“我去看看。”
夏熙把頭扭過去,看著鍾映紅往書房走,似乎好一會兒沒見著徐衍風。念頭剛起,一陣凌的腳步聲從樓梯響起。
徐君莫一步三級樓梯往下跳,急急忙忙,手裡拿著手機,神焦灼慌張。
見客廳裡只有夏熙一個人,徐君莫環顧四周,空曠又安靜,他嚥了口唾沫,聲線繃:“徐二呢?”
夏熙怔怔地搖頭。
徐君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後背沁出了一層汗。他給徐衍風發那條錄音之前自己沒聽過容,剛剛出於好奇,點開聽了。
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徐衍風當年被分手,居然是徐關山從中作梗,這也太恐怖了。徐衍風叛逆期來得晚,最近才開始,被他知道,不可能忍得住不發飆。
鍾映紅趕到書房門口,剛好聽到徐衍風說的那一句:“心狠,誰比得過你,你明知道八歲那年親眼撞見你與那個人纏綿是我一生的噩夢,你還用這種方式斷絕我對夏熙的念想。”
鍾映紅僵住,耳朵裡面嗡嗡響,像裝了許多小蟲子,大腦停止運轉,一片茫然空白,無法思考,只剩下一遍遍迴盪:你明知道八歲那年撞見你與那個人纏綿是我一生的噩夢……
與那個人纏綿?
八歲那年?
徐衍風八歲那一年,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他摔下樓梯,胳膊骨折了,沒親眼看見,聽說這件事以後匆匆從孃家趕回來。小小年悲慼地坐在椅子上,小臉低垂,誰跟他說話都不理,胳膊打了石膏,用繃帶吊在脖子上固定,臉頰脖頸上還有沒消褪的紅疹。據說是在學校裡過敏了才被老師提前送回家。
問他什麼他也不說,始終沉默,往日又黑又亮的眼珠灰濛濛的,像罩上了一層影,沒有神采。
“……媽?”
徐君莫找了過來,一眼就看見石化在那裡的鐘映紅,了一聲,沒反應,走近了,才發現的臉蒼白得嚇人。
“媽。”徐君莫又了一聲,上前扶住。
有人支撐自己的,鍾映紅便鬆懈了全的力道,雙綿,踉蹌後退。徐君莫手部用力,扶穩:“媽?你怎麼了?!”
聲音拔高,帶著詫異,終於讓書房裡針鋒相對的父子倆停下來。兩人的注意力同時投向門外,看到了驚慌失措的徐君莫,以及目呆滯的鐘映紅。
門門外都是長久的沉默。
在徐衍風轉過臉來的那一刻,鍾映紅被一抹紅刺痛了眼球,視線定格在他額頭上。流下來,從眉尾過,掛在鬢角。
乾淨的地板上多了幾個碎瓷片,是徐關山常用的茶杯,不難想象片刻前這裡發生了什麼——徐關山用茶杯砸破了徐衍風的頭,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鍾映紅眼裡迅速蓄起一汪淚水,徐衍風的心有點慌,腦子也了,母親應該聽到了。已經瞞了這麼多年,就是不想傷心難過,沒想到還是被知道了。
他恨極了徐關山,卻不想傷害無辜的母親。
徐衍風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場面,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挽回。一切飾的言語都顯得太薄弱。
“你去理下傷口。”鍾映紅竭力剋制著,聲音仍有些抖,看著已經站起來的徐關山,嚨梗得厲害,頓了好幾秒,才把那聲質問順利說出來,“阿風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出軌了?”
徐關山沒有說話。
徐衍風也沒有因為母親的話挪一步。
“你們都走。”鍾映紅突然生出一力,推開扶住自己的徐君莫,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重複道,“你們兩個都走,都走!”
低啞的嘶吼,帶著抑和痛苦。
鬧這麼大的靜,客廳裡的夏熙也坐不住了,把相簿放到沙發上,起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一家四口,各有各的神。夏熙愣了一秒,張地抓住了徐衍風的手臂,皺眉盯著他額頭上的傷,鮮紅的一道跡凝固在冷白的面板上,目驚心,珠還在從傷口往外滲。
“怎麼弄的?”
夏熙慌里慌張地要去找東西給他止,被徐衍風握住手,他低頭看了一眼,帶著安的眼神,示意,自己沒事。而後,他了徐君莫一聲:“哥,走吧。”
事已至此,再怎麼遮掩都沒用。他們的母親看著溫婉弱,骨子裡也要強,有些話當著兒子們的面沒法說出口。
徐君莫總覺得自己闖了大禍,心跳突突,遲鈍地、同手同腳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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