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慶安攜一支輕騎，快馬加鞭趕到江泰郡，指派當地兵疏通水道，修補堤壩，疏散郡縣困的百姓。

起初幾日，辦事很順利。潰決的堤壩逐漸堵上了缺口，災最嚴重的幾個縣，流離失所的百姓都得到了妥善安置。連日奔波勞的吏們提議稍作休息，由郡守牽頭，為沈慶安設宴洗塵，慶賀水患得以控制。

盛難卻，沈慶安前往郡守臨時搭建的治所，與諸位員飲酒歇息。

“當日，水勢突然暴漲，沖毀堤壩，淹沒八鄉三縣。死者九百五十一口，下落不明者計百人，傷患數不勝數。”楊惠眉頭皺，“災鄉縣遍地浮尸，治所酒宴歡歌，不知人間凄風苦雨。”

前線兵竭力填補水堤，并派人加急送信給治所。無奈宴會氣氛正酣，眾吏酩酊大醉，竟將傳信兵拒之門外。

等沈慶安得知水患況，急奔赴災地時，已經錯過了最佳救援時期。

先帝為之然大怒。事后追責，江泰郡在任吏盡數革職調任，沈慶安地位不保。朝中大臣極言勸諫，才使得先帝回轉心意，沒有廢掉這個新太子。

“有幾疑難。”

程易水站在蘇戚側，指點紙上文字。

“其一，沈慶安的親隨騎兵始終守在要堤壩，水勢暴漲之時，他們以軀抵擋缺口，除一人外，全部死亡。存活的這個人，正是前往治所的傳信兵。”

“其二，白日酒宴，治所難道無人清醒？竟能將傳信兵阻攔在外足足半個時辰？”

“其三……”

“其三，我手里有先帝建寧一三年起居注。”何深接過話頭，沉聲說道，“春時圍獵，沈慶安因酒醉誤朝后，曾私下與先帝立誓，永不飲酒。”

一三年圍獵逸聞，蘇戚印象深刻。

季遠侯跟幾個皇子喝酒，結果統統誤朝。為這件事，他被皇帝罰喝五壇烈酒，喝完還稱贊酒。

“就算立過誓，也算不得什麼。”蘇戚說，“他確實赴了宴，罪責難逃。”

“不，問題不在于罪責。”程易水按住蘇戚手里的卷宗，對解釋，“如果沈慶安當時沒有醉酒，那麼，是什麼緣由，能讓他自己的傳信兵被攔在治所外面半個時辰？”

蘇戚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

“你是說，有人故意延誤時機？”問完，又擰起眉心，將自己的困講出來，“能阻攔傳信兵的，只能是郡吏。但這麼做百害無一利，誰也無法獨善其。除非有更大的利，或者權勢，能讓他們不惜承天子之怒，也要拖延救治水患的時間。”

程易水眼底流贊賞神，笑著對其他幾人說：“看，我就說蘇戚平時在藏拙嘛。”

何深頷首，古銅的臉龐顯得淳樸又真誠。顧榮坐在蘇戚對面，以書卷掩，淺笑道：“蘇戚怎樣都很好。”

……我謝謝你了啊。

蘇戚放下手里卷宗，去拿另一本。楊惠尚在思索問題，喃喃道：“當年被革職調任的吏，都得查一查。家中況，親屬關系，和朝中大臣是否有私下往來……特別是卞太尉。”

卞文修？

程易水表示認同：“太尉與五皇子有親。沈慶安鴆殺先帝，事敗死后，五皇子即位，于太尉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五皇子沈舒，如今的皇帝。

當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卞文修將嫁與他做正妻。一朝登基，卞家扶為皇后，卞文修也了國丈。

用兒聯姻來鞏固權勢地位，對卞文修來說，似乎是家常便飯。

蘇戚想想自己，前不久，卞文修還安排相親給，對象是卞家外孫殷桃桃。

“如此推斷，江泰郡水患和天家爭斗必定有所關聯。”程易水接著說，“天災變人禍，郡百姓何其無辜。我等應當繼續查訪真相……”

還沒講完呢，他突然察覺不對。園子外頭傳來鬧哄哄的聲響，有人高聲怒喝：“程易水，你給老子滾出來！”

幾個人默默看向他。

“為何這種眼神？”程易水無辜地了鼻尖，“我今天啥也沒干，真的。”

罵再次響起，伴隨著雜靠近的腳步聲。

“西寮的，放開蘇戚，今日必須爭個公道！”

“你們東寮談公道？可笑！”

“先搶人！搶人！”

烏泱泱一大群太學生爭著吵著，進荒僻的問心園。園鮮打理，僅有雜草假山，邊上倒著幾個石墩。

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程易水。也找到了傳聞中被脅迫毆打的倒霉爺蘇戚。

可這是個什麼況？

園四五個手持書卷的年輕人，或坐或立，正在討論文義。而蘇戚呢，坐在最邊上聽他們議論，從頭到腳衫整齊，臉上平靜泰然，顯然沒遭到任何非難。

太學生們手里舉著的竹簡片牘，莫名變得很突兀。

“啊，何深……”

有人低聲道，“還有楊惠……”

“說起來，這幾人經常聚會講論文義……”

“我也見到過，蘇戚和他們同行閑聊。”

“路上怎麼跟你們說的來著？程易水可沒欺侮過誰，這三人都是策榜首，我們西寮的佼佼者……非不信！”

“顧榮也在，他不是回鄉探親去了嗎？前段時間接連駁倒三位博士，聲名遠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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