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娘忙一邊替他拭淚一邊道：“相公，你別聽鶯兒這丫頭滿口胡沁，只是掉了顆寶石而已，不是當了，妾真沒當……”

越是溫賢淑，他就越是愧難當。沈九娘此時已然急出了一汗了，幾乎是語無倫次地解釋，希能寬自己心上人的心，可唐伯虎實在聽不進去了，他只是擺擺手，他腔中的郁氣被強行出來，大量涌的新鮮氣息讓他的管都有些刺痛。他雙眼發紅，看向月池：“你真的有辦法嗎？”

來了，月池淡然道：“實話與您說，辦法是有，不過毫無把握，勉勵一試罷了。但是試一試，總比眼見著自己的人當金賣銀，卻無計可施要好得多。”

唐伯虎只覺口一窒，抹了一把淚道：“我應該怎麼做？”

“畫一幅畫即可。”月池凝視他，“畫一幅李姐赴黃泉圖。”

“什麼！”唐伯虎霍然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誰？”

月池抱臂看著他：“還能有誰呢，就是您想得那個。”

唐伯虎一時張口結舌，他心道，我想的那個，我想的那個不就正在眼前嗎！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第15章 人往復相牽系

若非多年在權力場中耳濡目染，不會僅憑唐相公的口述，就能看到這個地步。

這個疑同樣存在于沈九娘與鶯兒心中，特別是當們看到月池與唐伯虎一齊進了書房，卻好幾個時辰都沒有出來時，這份疑就達到了頂點。船上的劉大爺等人聞訊也來打聽究竟是怎麼了。

鶯兒說話又快又利：“要我說，唐相公本是病急投醫，李小相公才多大年紀，咱說句不好聽的話，那就是臭未干……”

劉大爺是這群人中最年長的那一個，是一個干癟瘦小的老頭。他人老，眼看沈九娘猶自半信半疑的模樣，故意反著說話：“話可不能這麼說，這麼大的孩子的確無能為力，可萬一這位小爺家里有手眼通天的人呢？”

鶯兒道：“劉爺爺，您走南闖北那麼些年，從飾辨家財的眼力必是有的。您瞧瞧他那一裝束，充其量是個小康之家，若說是大富大貴，就算把我的眼睛掏出來，我也不信！”

最年輕的名虎子，就是下河撈了三次月池的那個，他格健壯，黝黑，聞言笑開：“那萬一人家真的行，大姐你可得說話算話吶，我們這幾個可都是證人。”

鶯兒啐了他一口：“一邊兒去，我們說正經的呢！”

一直沉默的那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名謝全，他對沈九娘道：“娘子，俺是個老實人，不會說話，您別見怪。”

沈九娘忙強笑道：“謝大哥這是哪里話，您直說便是，妾洗耳恭聽。”

謝全道：“俺看唐相公八是上扎火囤了。”扎火囤是俗語，即設局騙財。

沈九娘不由低呼一聲：“可我瞧那孩子，實在不像那等人……”

劉大爺一雙眼睛亮：“您瞧見得不過皮相，難道還瞧得進肺腑，看出他的心是黑是白嗎？依小老兒看，您還是去一旁聽著，若什麼不對，也能及時拉唐先生。”

沈九娘攥帕子，雙眉顰蹙：“可是……以前先生與人談話時，我是從來不去打擾的，我這能找個什麼由頭呢。”

劉大爺眼珠一轉：“這還不容易，小老兒這就讓趙康，孫林兩個去做飯，您端著吃的去，不就能順理章地留下了嗎？”

沈九娘聞言松了口氣，連連道謝。趙康、孫林本就是淳樸寡言之人，一聽自己背負著這樣重要的“任務”，連忙生火做飯，不多時就整治出了兩碗春面。

沈九娘端著托盤，步履輕盈剛剛走到門邊，就聽到了月池的聲音：“先生，您遭奪了為資格，雖是被牽連之故，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您這樣的人，實在不適合做。”

沈九娘聞言杏眼圓睜，溫和，可龍有逆鱗，唐伯虎便是心頭最珍視之，容不得任何人對他指摘。此時，就連沈九娘也對月池不滿起來，心想：他怎麼能這麼對唐相公說話，唐相公的才學天下聞名，他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小子，憑什麼在此大言不慚！

正要推門進去，唐伯虎卻先發作了，他道：“唐某敬佩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膽識，再加上實在是走投無路，因而才請教于你。可你不能因此就耍弄唐某。你問了這都幾個時辰了，從化年間問到現在，還盡問一些朝中員無關要的私事，恕在下才疏學淺，實在不明白，這些芝麻大的庶務能有什麼用！”

月池的聲音依舊不徐不疾，溫言道：“小子并沒有折辱您的意思。您才華橫溢，仗義疏財，品行正直，又幽默風趣，只怕普天之下，百年之都難有您這般的風流人。可您要明白，當不止靠得是學識，在場，世事明為大學問，人練達乃真文章。我先問您，可曾了解過朝堂中有幾勢力，可您說朝中分為武與文，文中又分閣、六部與都察院。那時我便知，似您這般的坦君子，只怕對人事格局不甚用心。”

唐伯虎皺眉道：“什麼人事格局？”

月池道：“聽您適才所述。當今陛下雖為邊塞計，提升總兵的權力，命其總攬轄區軍務，可是那畢竟是邊塞，能夠搖整個大明江山的人還是在京城。我大致劃分了一下，朝中的勢力分為四，文、宦、宗室與外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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