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進輕嗤，轉眸看他，“怕什麼？”

屈同如實道，“叔父，我是怕敬平王府不好對付……”

屈同稍許掂量，還是開口，“畢竟，天子姓陳，敬平王也姓陳，一脈同宗……”

譚進原本也盯著地形圖看了許久，有些膩味了，正好屈同問起，譚進便轉，踱步至他近，“署眾（屈同字），還記不記得我同你說起過，先帝也好，天子也好，他們能安穩坐在今日的位置上，都是因為敬平王陳勉之？”

屈同頷首，“叔父提起過，敬平王府是陳家最大的屏障，尤其是老王爺陳勉之，他是天子祖父的親兄長。因為老王爺的緣故，天子的江山坐得很穩，但眼下老王爺過世了，只剩了兩個孫子，雖然陳修遠繼承了王位，卻不氣候，所以，眼下是起事的最好時機……”

屈同說完，又看了譚進一眼，“叔父，但署眾在想，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百足之蟲還死而不僵，眼下的敬平王府雖然沒了老王爺，了一支柱，但敬平王府畢竟還是敬平王府，萬州的底蘊在，始終不容小覷了，怕會因小失大……”

譚進低眉笑了笑，再抬眸時，沉聲問道，“署眾我問你，天子姓陳，陳修遠也姓陳，天子的江山又是因為敬平王府而坐穩當的，你若是陳修遠……你眼不眼紅？”

屈同怔住。

譚進繼續道，“早前的天子姓趙，是陳翎的祖父運氣好，尚了公主，后來了天子，但當時誰不知道陳翎祖父的兄長陳勉之才是手握重權的一個。陳勉之與陳翎的祖父手足深，所以對他的祖孫也護著，這是他們兄弟二人之間沒有間隙，那陳家其他子孫同陳翎呢？”

屈同腦海中漸漸清晰，眸間也漸漸回過神來。

譚進輕哂，“如今陳勉之死了，陳修遠同陳翎雖是堂兄弟，那也是快到三輩開外了，你仔細想想，你見過陳修遠同陳翎走得親近嗎？”

屈同恍然大悟，“是不曾……”

屈同詫異，“所以，叔父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敬平王府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管？”

譚進搖頭，“不是不會管，只是不會竭盡全力，他們要的只是這天下還姓陳，旁人看到敬平王府為天子奔波效勞，死而后已，這就夠了。至于陳翎是死是活，對陳修遠來說，并不重要……”

屈同心中駭然，若不是叔父提起，他全然想不到此去。

譚進笑道，“君臨天下的滋味，誰不想嘗嘗？當年陳勉之不想，不代表他子孫后代不想……所以，陳修遠會出現，但只會在塵埃落定的時候，要麼以力挽狂瀾，要麼是憑吊天子的姿態最后出現。”

屈同茅塞頓開，所以，眼下本不到擔心敬平王府的時候……

敬平王府也本不會過早得卷這場紛爭中。

早前是一眼障目了。

譚進重新踱步回地形圖前，沉聲道，“所以，眼下我擔心的倒不是敬平王府，而是有人特意混淆我們視線，故布迷障，帶著我們的人在結城城中到竄，拖延時間，實則是掩人耳目，天子可能本沒來結城，也可能……是來了結城，但又已經離開了，我們并不知曉，還在結城搜人。”

屈同不由皺眉，“天子邊的軍在結城不假，若是真如叔父所料，那也是天子真來過，而后走了，留下了人在結城帶了我們兜圈子……若是如此，那天子的城府也實在太深了……”

譚進淡聲，“陳翎是最像他祖父的一個，我早前就說過他是只狐貍，狡猾，不容易對付。你讓人告訴付門慈，讓他看好楯城，一只蒼蠅都別放過去。”

“是！”屈同拱手。

“還有……”譚進目看向地形圖，“多帶些人，往北搜。”

“往北？”屈同意外，“往北繞遠，必定兇險，天子豈會不知？”

譚進笑，“越危險的地方才是越安全的地方，陳翎邊肯定有人，但不是石懷遠，石懷遠還給不了陳翎北上的底氣……陳翎，應當很信任這個人……”

譚進言罷，又朝屈同道，“今日再搜一日，明日調轉重心，往北去搜天子。”

“是！”屈同應聲。

***

天將明，馬車梧城城郊一苑落門口停下。

馬車上的簾櫳起，劉子君問道，“主家在嗎？”

侍衛應道，“已經在等大人了。”

劉子君快步。

此苑落僻靜，周遭人跡罕至。

苑中有侍衛在給馬匹喂草飲水，但凡看得仔細，又識貨，便知曉這匹馬是羌亞上供的汗寶馬。

劉子君了屋中，快速說起打探的懷城和結城之事。

陳修遠一面聽著，一面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漫不經心道，“譚進慣來自負，覺得祖父過世，敬平王府和陳翎就都沒有屏障了。他殺了陳翎一個措手不及，但陳翎只要回過氣，鹿死誰手還真不一定……以陳翎的謹慎，還有譚進的傲慢，我猜譚進這回很難收場……”

劉子君問道，“那主家，我們是要做什麼，還是先等等看？”

陳修遠指尖輕敲桌面，目看向杯盞中的漣漪，心中思忖著。

劉子君又看了看他，試探道，“要幫天子嗎？”

劉子君開口，陳修遠指尖微微頓住，連帶著杯中的漣漪也跟著緩緩停了下來，尚存了幾分瀲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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