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線下，周初檸看著自己的倒影，輕輕搖曳在裴遲淡的瞳仁裏。

    不知道怎麽終止這場對話，甚至有些後悔今天把他帶回了房間。

    這場婚姻來得莫名其妙。和六年前那段像霧像風的關係一樣，他們親吻、擁抱、上/床，做盡了一切人該做的事，唯獨是絕口不提的區，也經不起細細推敲。

    這張漠然冷肅的臉，此刻浮現出與印象中完全矛盾的深。

    但周初檸清楚，裴遲從來不是什麽溫和的小白兔，他是伺機而的獵豹，咬準時機就不會鬆口。

    六年前，裴遲斬釘截鐵否認了他們的關係。六年後，憑什麽還要接他的質詢？

    屋子裏靜謐、昏沉。

    “你希我喜歡你嗎？”輕聲問。

    裴遲點頭：“是。”

    手上他繃的下頜線。周初檸仰頭，對上那道視線：“如果喜歡你也算協議中的一項，我可以喜歡你。”

    空氣凝滯了幾秒。

    幾秒之，看到這張臉恢複了清明沉冷。

    裴遲站直了，辨不出緒的目仍然遊離在臉上：“協議裏沒有這項。但周初檸，你永遠有選擇的自由。”

    失眠的結局，就是第二天的黑眼圈比熊貓還大。

    吃過早飯，剛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劉姨提醒：“大爺說你可能沒睡好，他留了司機給你，今天別自己開車。”

    “知道了。”說。

    車就等在樓下。

    開向工作室的路上，後座格外沉默，方琮一向自以為擅長緩和氣氛，今天都不敢貿然開口。

    最後一個紅綠燈時，他才說：“最近公司特別忙，過幾天裴總還要去一趟德國，不過等忙完這陣子就好了，肯定會有時間陪太太的。”

    往常這時候周初檸就算不想說話，也會禮貌地敷衍幾句。

    但今天完全沒有。

    直到下了車，想到昨晚那個人幽邃、含義不明的眼神，想到問他：“什麽選擇的自由。”

    裴遲沉默了會，冷靜回答：

    “我們的婚姻是真是假，由你說了算。”

    --

    頭暈腦脹地走進工作室，看到那個趴在電腦前睡覺的男人，又是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不是給你放長假了嗎？”口而出。

    賀斯煬把腦袋撐著豎起來，眼皮還耷拉著：“我在倒時差呢周老師。”

    ……答非所問。

    為了不影響爺睡覺，一整個早上，周初檸和許園連敲字的力度都變輕了。

    大概誰都能看出神狀態不佳。

    許園低了聲音：“銀塵的項目下周才啟，這幾天清閑，你不用天天來工作室的。”

    “沒關係，在家待著也無聊，正好出來氣。”

    賀斯煬到中午才悠悠醒過來，他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看向對麵：“周老師，最近被裴總家暴了嗎？眼圈這麽黑。”

    “……”

    你還不如繼續睡呢。

    下午，三個人聚在一起討論外景拍攝，工作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來人真有些意料之外，是江平徵和林響。

    “初檸，好久不見。”

    不速之客的到來，讓辦公室氣氛一下子變得張。

    “喲，這是哪邊的垃圾桶沒蓋好，給你倆一起爬出來了？”許園先一步站起來。

    江平徵不以為意：“許園，我們也算故，不必這麽爭鋒相對。”

    他四打量了一下工作室，最後目落在周初檸上：“不錯的。這是你‘哥哥’出資，買了個工作室給你玩兒嗎？”

    他能和林響一起出現在這裏，關於結婚的事，必然已經知了。

    周初檸不至於聽不出他話中的諷意，淡淡開口：“我這不歡迎你們。”

    “周小姐，平徵都告訴我了。我是真沒想到你們還有這層關係啊。你說要是八卦知道，外人眼中呼風喚雨的裴總，搞上自己的妹妹……”

    哐啷——

    對麵的凳子被一腳踢開，賀斯煬站起來，悠閑道：“周老師，我沒打狂犬疫苗，待在這裏有些害怕了。”

    “……”

    江平徵臉驟然沉。

    這次借著探親的名義回來，原本是想走走周初檸的門路，畢竟兩人有過一段，怎麽著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誰知先遇到了林響。

    當初，裴遲破壞了他的求婚，又住銀塵的年度采訪權沒鬆口，才讓他徹底錯失進集團核心層的機會。

    如今從林響口中得知，裴遲竟和周初檸結了婚，這口窩囊氣怎麽咽？

    難怪他對自己出手狠辣，毫不留。原來自始至終都是因為——他要周初檸。

    江平徵眼下了下，慢悠悠踱著步過去：“你總不會想讓裴遲知道，我和你之間發生過什麽吧？既然銀塵的合作你們拿下了……”

    他拿起桌上的相機，漫不經心地在手上把玩。

    “林響也不是貪心的人，我來做個和食佬，一人一半，如何？”

    “什麽一人一半？！”許園想衝過去，被周初檸拉住。

    和江平徵沒發生過什麽。但他偏有本事，將一句話說得曖昧不清。

    周初檸有理由相信，就算到了裴遲麵前，他也照樣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說八道。

    林響似乎已經忘了之前的水火不容。他笑得沒臉沒皮：“其實嘛，就憑你們工作室這幾個人，本吃不下銀塵這塊蛋糕。與其到時候臨時找外援，不如找我這種門路的。畢竟你也不想我們到說……”

    安靜片刻後，周初檸扯了角：“你們試試看呢。”

    把相機從江平徵手上拿回來，了張消毒巾仔仔細細幹淨。

    “飛雁丟了銀塵的業務，還能茍活。但我不保證我那個‘哥哥’哪天心不好，你其他業務也保不住了。”

    “還有你。”冷漠的眼轉向江平徵，輕輕笑了下，“瞎眼跟你往了幾天，真把自己當碟子菜了啊……也不看看自己在江州算哪顆蔥，也配威脅到我頭上。”

    江平徵愣住。

    近一年的異國雖然說不上什麽進展，但在他的認知裏，周初檸隻是一個驕傲漂亮，又有些好騙的小生。他很難想象這些話會從裏說出來。

    他下意識手拉，卻被一把甩開。

    “這幾個月在永州山區當個有名無實的主編，苦日子還沒過夠呢？”

    江平徵臉一沉，早猜到這次的調職跟裴遲不了關係，竟是真的。他咬牙切齒：“你不過就是借你哥的勢……”

    周初檸把用完的消毒巾往垃圾桶裏一丟，高高在上的目曳在他臉上。

    “沒錯，我就是借他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