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音平添幾分信賴。這種信賴不單作用在點頭如搗蒜的夏惟意上，也讓周初檸愣住了。

    第一次知道“很”還可以這麽用。

    記得沈秋嫦走的那天，裴遲從背後捂住了淚流不止的眼睛。沒，隻是安靜問他：“……是因為討厭我才走的嗎？”

    裴遲沉默了會：“不是。”

    聲音是同樣的冷靜、篤定。

    就像後來總捧著單詞書假裝學習，其實每個神經末梢的應都在裴遲上一樣，這種悠長的依，在十九歲那年到達峰值，並且產生了質變。

    周初檸低下頭沒說話，一片起哄聲裏，有些失措。

    哪怕知道他是為了幫解圍，才一本正經說的謊。

    陳敏笑著走進來：“怎麽和孩子說這個。他懂什麽不的。”

    夏惟意確實不懂，但其他人懂。

    不敢當麵調侃裴遲，周漾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用口型說：“真告白誒。”

    周初檸笑笑，沒有說話。

    周元晟到了臨近晚飯時才來。

    眾人往餐廳的長桌上落座。裴遲坐在周初檸邊，對麵分別是周漾一家和周聞叡。

    傭人在一邊給他們布菜。

    夏惟意坐在周漾邊上，圓圓的眼睛看著對麵兩個人：“姨父，今天也吃雙人餐嗎？”

    裴遲似乎對這聲姨父用的。他看著夏惟意，淡聲道：“聰明。”

    讓傭人把一盅冰糖燕擺到周初檸麵前，陳敏語氣很溫和：“要結婚，怎麽不和家裏說一聲？你爸雖然不在了，婚禮還是要辦的，就這樣嫁人也太草率了。”

    “媽，初檸不是要結婚，是已經結了。”周聞叡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糾正。

    周初檸坐正了點：“二嬸，是結得突然，沒來得及說。”

    飯桌上，隻有周元晟始終一言不發。聽完周初檸的話，剛拿起的筷子被他放下了，啪——重重拍在桌麵上。

    “簡直來。你和初檸，怎麽能結婚？！”

    周漾及時捂住了夏惟意的耳朵。

    大概對父親突然在生日宴上發作不滿，語氣也很：“怎麽不能結婚了？裴遲從小對我們初檸好……”

    “你懂什麽！”周元晟一個眼神掃過去，“紹平帶他回來的時候，有想過今天嗎？傳出去我們周家的臉都要丟盡了！”

    周漾不敢茍同這種說法：“聲哥哥就是哥哥了？那聞叡也裴遲哥哥啊，他們是親兄弟？”

    “什麽丟不丟臉的。”周聞叡靠在椅背上，沒正形地笑了聲，“要說丟臉，周家最拿不出手的人應該是我吧。”

    飯桌上的氣氛並沒有因為這句話緩和。

    周初檸不善應對這些場麵，突然覺得疲累，下意識抓住了側的手臂。

    裴遲拿了餐巾，慢條斯理完手後扔到一邊，“可惜了。”

    “你什麽意思？”

    “可惜周紹平已經死了。你的意見，無關要。”

    這個一夕之間拿走周紹平所有份的男人，看似斯文紳士，到此刻，已經毫不畏懼地暴出冷漠和野心。

    周初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連吊兒郎當的周聞叡都忍不住皺眉，“遲哥，有話好好說……”

    沒有理會全場的驚愕，他冷聲道：“說到，到底誰在給周家丟臉。三年前，你指示手下人挪用公款，周聞叡私下自掏腰包給你平了賬。今年，東城區那塊地你從中撈了多……”

    鋒銳的眼神掃向周元晟，“你該心中有數，二叔。”

    周元晟不說話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場爭端的來源，本不是什麽丟不丟人，而是銀塵的控製權。

    銀塵在裴遲一人手裏，周元晟還能說他是鳩占鵲巢。若裴遲了周初檸的丈夫，那質可就大不相同了。

    這些年他帶著一眾董事，明裏暗裏使絆子，用的理由都是同一個：周家的產業隻能姓周，不能姓裴。

    可若是他口中的散兵遊勇一夜之間了正規軍，那他連造反的立場都失去了。

    痛腳是實實在在被住了。周元晟拿了手邊的煙，起離席，沒有再說一個字。

    周漾笑著打了個哈哈：“老頭子年紀大了，腦子轉不過彎，別理他，我們吃我們的。”

    陳敏親手盛了一碗魚羹給周初檸：“多吃點。這幾年在國外辛苦了，現在回來有小裴照顧你，我們就放心了。”

    周初檸點頭：“謝謝二嬸。”

    往常喜歡的魚羹，今天似乎也味覺失靈。喝了一口，趁著無人注意，就推給了裴遲：“你喝吧。”

    氣氛很快重新融洽了，剛才的小曲誰都沒再提。周初檸碗裏堆了很多菜，真正筷的部分卻很。

    宴席接近尾聲，點完蠟燭後，夏明山親手切了蛋糕，分發給眾人。

    但周初檸隻嚐了一口就放下了。

    裴遲注意到了，低頭詢問：“胃口不好？”

    “這幾天……好像胃不舒服。”想了想，說：“應該是太累了。”

    前段時間為了方案晝夜顛倒，常常有了上頓沒下頓。方琮的飯送得是準時，等忙完想起來吃的時候，基本又涼了。

    拒絕了裴遲“找醫生來看看”的提議，回家以後，氣懨懨地趴在桌上，像隻沒神的貓。

    剛才不想吃，現在又有點。周初檸不好意思說，於是盯著走之前陳敏給的袋子問：“這裏麵是什麽？”

    裴遲看了一會兒：“糕點。你吃不了。”

    “……哦。那算了。”

    “了？”

    下磕在在桌上，周初檸了：“稍微……”

    把下的外套掛到門口，裴遲卷起了黑襯衫的袖子，他站在廚房門口，問：“要不要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