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很清楚。

    六年前，某天早上，周初檸抱著被子，看他在床邊穿服。

    頭發散著，脖子裏還有未褪的紅。

    “我不要再你哥哥了。”突然說。

    大小姐的想法，總是突如其來又很快反悔。裴遲沒當回事，隻回頭看了一眼，“隨你。”

    他本來也不是什麽哥哥。

    隻是在家裏借住，又比年長三歲。周初檸放下戒心後，莫名其妙就喊上了，周聞叡都不曾有這待遇。

    聽到他的回答，不知怎麽，大小姐一下子變得很高興。那段時間像是新鮮作祟，總是“裴遲”、“裴遲”的掛在上。

    “裴遲，過來一下呀。”

    “裴遲，你來看這道題。”

    就連趴在他肩上細細息的時候，也在連續不斷的喊他名字：“……裴遲。”

    “嗯？”他停下來看。

    生撇開眼，又輕聲說沒事。

    ……

    六年後，似乎除了那次，就沒再過他的名字。

    額頭抵著。

    “為什麽一直哥哥。”裴遲重複了一遍。

    滾燙的，混著酒的氣息纏繞。

    周初檸沉默了會，低下頭看他：“不然什麽？”

    垂下的長發落在他臉上。淡淡的，有些洗發水的味道。

    真的很奇怪。三分鍾熱度的人，發間淡淡的青檸香氣，六年前和現在都沒有區別。

    裴遲纏起幾頭發，繞在指尖。目鬆弛得索然：“我沒有名字？”

    “我不記得你的名字。”周初檸撇過頭，不想回答一個醉鬼的醉話。

    “哦。原來是忘了。”

    裴遲低笑。雙手穿過，將整個抱離了地麵，起往外走。

    “……放我下來，有人。”

    “沒人。都回去了。”

    周初檸有點怕被人看見，轉過臉，埋在他口。

    淡冷疏離的人，心跳卻很熱。

    餘裏，隻看到一截忽遠忽近的下頜線。以及越過肩膀，幾盞質奢華玻璃吊燈，線如夢似幻。

    他走得很穩，抱得也很穩。

    要不是在電梯裏，看到裴遲按了幾次數字，都按不到“3”，幾乎要懷疑他沒醉。

    “我來吧。”

    出手又被裴遲擋住。他皺著眉，神無比認真，像在解一個奧數題：“不用。”

    最後一次，功按上了樓層。

    “你睡我房間？”低聲問。

    裴遲：“嗯。”

    上行的時間裏，他們都在接吻。

    --

    第二天早上，裴遲是被周初檸推醒的。

    “喂。”

    裴遲一把摟，不讓，“名字忘了，哥哥也不，改喂了？”

    “……”

    掙紮出一隻手，勉強看了眼時間：四點多。

    “你要不要回自己房間？”

    裴遲眼睛都沒睜開。

    “不回。”

    “……一會兒上人怎麽解釋？我總不能說你喝多了，我趁人之危把你帶回來了吧。”

    奇怪的腦回路。

    裴遲垂眸看了一眼，很願意配合：“這樣說也可以。”

    周初檸語結。

    引狼室了。還是趕不走的狼。

    氣得背過，不想再理他。卻被他從後麵連人帶被子卷進懷裏。

    “已經知道了。”

    “什麽意思？”轉頭問。

    什麽已經知道了。的中文理解能力，在這一刻跌了負水平。

    “程鹽問過我去哪了。”裴遲頭埋在肩上，聲音染上沒睡醒的啞，“我說在房間睡覺沒聽到敲門。”

    周初檸愣住。

    “結果你一來，說我陪你下山買冰淇淋。”

    難怪聚會上程鹽一言不發，又突然對裴遲步步，那麽反常全是因為——他知道在撒謊。

    被裴遲幾句話驚得有些清醒。又因為昨晚太累，腦袋完全轉不。

    “那……怎麽辦？”

    後安靜了會。平直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緒。

    “你很在意他知道？”

    “也不是……”

    “那就再睡會兒。”他說。

    被抱得很，掙不得，又在極度疲累中睡了過去。完全失去意識前，似乎有人在親吻的頭發，然後口有什麽冰涼的東西了過來。

    再醒來已經天亮。

    裴遲走了。下意識了下前——原本空的脖子裏，多了一枚戒指。

    是……禮嗎？

    套上睡，周初檸腳跑到洗手間，對著鏡子認真看了看。

    穿過細碎的白金鏈子，一顆戒指墜在前。解下來試戴了一下，尺寸是剛好的。

    趴回床上，捧著手機發消息給裴遲。

    [為什麽不是五克拉鑽戒？小氣。]

    [周老師，婚戒是一對。]

    婚戒？沒仔細看戒指的款式。以為隻是普通的戒指。

    [給我看看你的呢。]

    [圖片.jpg]

    骨節修長的手，無名指上戴了相似的戒指。放大圖片，和自己脖子裏的比了下。

    還真是一對的。

    周初檸：[還是戴手上好看。]

    對話框裏停頓了會。

    裴遲：[那就戴手上。]

    換好服，夏惟意已經在外麵敲門了，聲氣的說：“小姨起床，下樓吃早飯。”

    臨出門前，周初檸對著鏡子看了一會，把手上的戒指重新掛回脖子裏。

    餐廳在二樓。

    和周漾、惟意一起到時，裴遲在餐廳外打電話，約能聽到“合同”、“LAK-3分析眼鏡”之類的詞。

    因為下午要趕回公司開會，他換了一正裝。冷漠疏離的樣子，和昨晚有些不同。

    他側拍了拍周初檸的肩，示意先進。

    餐廳裏，隻有許園和周聞叡不在。

    周初檸記得，許園昨天在一邊嚷嚷：“一定要清早起來泡個頭湯。”這會兒大概還在溫泉裏。

    程鹽見到們幾個來了，低頭說了句“我吃好了”，起就想離席——被一隻手按著肩膀重新坐了回去。

    “我一來就跑？”周初檸笑著看他。

    程鹽始終垂著頭：“沒有。”

    周漾帶著惟意在自助餐區挑選，還沒過來。周初檸坐到他對麵，“聰明啊，你還是第一個發現的。”

    沒有理會故作輕鬆的調侃，餐桌上，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

    再抬頭時，程鹽眼睛有些紅。

    “他都可以，我為什麽不可以？你們……”特意低的聲音掩不住他激緒，“你們是……”

    “不是。”

    周初檸看著他，緩緩說：“我們從來不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