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輕即離。

    裴遲拿走手裏的電腦，拆了電池，將筆記本倒扣在桌麵上。

    “這幾天換一臺用。”

    謝年瞪大了眼看著裴遲，有些意外他會出現在這裏。

    他猶豫著說，“可是今天社裏圖要得急。說不定能開機呢，再說電腦有保修啊……”

    科技版麵的稿件看重時效，幾家都在爭第一條發布。雜誌社在城東，就算現在趕回去再修圖也晚了。

    清淩淩的視線掃過謝年。

    “讓我看看保修卡，保不保修因為失智而損壞的部分。”

    謝年不敢再說話。

    周初檸在一旁若有所思，再抬眸看向裴遲時，眼中帶了笑意。

    “你的電腦借我用，好不好。”

    裴遲作稍頓。

    氣又事多的周初檸，記憶裏對說過他無數次這樣的話。

    “你教我寫數學作業，好不好？做完我讓劉姨給我們煮紅豆沙。”

    “你生日想怎麽過呀，我陪你去海洋館好不好？”

    想吃紅豆沙的是周初檸，想去海洋館的也是周初檸。從來不會管他想不想要，願不願意。

    每次他嚐試拒絕，不知道是不是裝的，周初檸立刻擺出一副泫然泣的樣子。

    相比讓大小姐哭，潛意識裏，裴遲認為，或許答應才是解決問題的捷徑。

    ……

    安靜片刻後，那雙冷銳的眼睛，似笑非笑看著。

    “我憑什麽借你。”

    周初檸垂眸，“哦，那算了。”

    退堂鼓一級表演藝家。

    本來也就是試試。今天是他的主旨演講，邊肯定帶著筆記本。隻不過工作電腦裏資料繁多，不外借也在理之中。

    話音未落，裴遲越過二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謝年目瞪口呆：“你……和裴老師，認識？”

    周初檸連眼皮都沒掀，“半生不。”

    “半生不？”謝年被這種說法逗笑，“那不就是雲市的菌子湯嗎？有毒。”

    周初檸不置可否。

    和裴遲的關係，至目前看來，確實毒。

    謝年聳了聳肩：“有突發狀況也沒辦法，一起回雜誌社再說吧。”

    收拾完東西，兩人剛準備踏出會議室，迎麵看到方琮抱著電腦走過來。

    葬禮那天見過，裴遲的助理。

    他將電腦遞給周初檸。

    “周小姐，需要用到的件應該已經裝好了。”他說，“您檢查看看。”

    周初檸怔了下，抬手接過，“謝了。”

    “酒店一樓有休息室，你們可以過去。還有……這幾天電腦您先用著，用完再還給裴總就好。”

    說完，方琮抬步離開。

    --

    謝年拿了銀塵給的通稿，隻需簡單修改就能文。

    一樓休息室裏，完工作的謝年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麵修圖的人，有些出神。

    早在來之前就聽說，周初檸和江主編關係匪淺。

    前陣子，江平徵提三名攝影師候選人上去，最終文旅集團選中周初檸。

    憑著這層關係，誰敢說裏麵沒有暗箱作？

    剛才這一出鬧完，“半生不”幾個字似乎也不攻自破。沒有人會把私人電腦借給不的人吧？

    姣好的容貌，在專注時顯得更吸引力。

    謝年撇了撇，捧著手機給同事發消息：“果然漂亮人到哪都有便利……”

    在雜誌社等他們稿件的同事，回消息飛快。

    “用有眼鏡看別人。剛才人家傳回社裏的照片，足以證明不是你口中的關係戶。”

    說完隨機發了幾張到謝年手機上。

    謝年點開細看，倒真有些意外。

    室場地的拍攝其實比室外更複雜。燈不可控，比又大，常常導致出片效果不理想。

    他收起手機，踱步至周初檸麵前：“這麽快結束了？”

    周初檸合上電腦，“嗯”了一聲，“走吧。”

    兩人到酒店門口時，江平徵從suv上開門下來。

    和謝年打完招呼後，他接過周初檸手中的材：“去吃飯，慶祝第一次拍攝順利。”

    車輛很快匯晚高峰車流。

    江州這幾年發展速度飛快，璀璨霓虹燈下，建築高聳雲。

    前方車燈蜿蜒縱深，堵得有些厲害。周初檸轉頭問他：“去哪吃？”

    江平徵說：“虞園。”

    周初檸揚了揚眉。虞園位置金貴，前些天聽許園說，號已經排到三個月後。

    “得虧你訂得到。”說。

    半個小時後到達餐廳。江平徵將車鑰匙丟給門，攬著周初檸進去。

    眼角餘裏，周初檸總覺得停在另一側的車，車牌很悉。

    剛想看清楚，就被江平徵帶著往前走了。

    服務員引著來到窗邊的景觀位。抬眼看到桌上的布置時，周初檸臉徹底僵了。

    燭臺和玫瑰花，以及等候在一邊的小提琴手。

    所有這些，都在赤地昭告一件事——

    江平徵可能會求婚。

    沒坐下，轉看向他時，眉宇間落了點冷淡。

    江平徵：“怎麽了？”

    不想把場麵搞尷尬，但拖泥帶水又實在不是的作風。

    “今天可以就吃個飯嗎？”說。

    “這不是給你慶祝回國第一次拍攝功麽，就是簡單吃個飯。”

    周初檸將信將疑：“是嗎？”

    不知道江平徵有沒有聽懂口中的暗示。

    椅子拉開，江平徵按著的肩膀坐下去，“當然。”

    一頓飯吃得煎熬。

    盯著花束看了好幾眼，玫瑰、百合、洋甘，配很。抿了抿，忍下沒說話。

    期間江平徵幾次提到周紹平留給的宅子，問需不需要房產中介，他有認識的人可以介紹。

    周初檸興致缺缺，隻顧著眼前飯菜，“過段時間再說。”

    直到飯後甜點上來之前，江平徵從包裏拿出一個藍絨盒子，放在桌麵上。

    ……

    頭頂的弦倏地拉了。

    後麵對方長篇大論了什麽也沒聽清。隻看到他雙手搭在四四方方的上，瓣翕合。

    想了想，決定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啪。”

    打開到一半的絨盒子，被突然出現的另一隻手，用力合上。

    寬大的手背上青筋浮起，順著分明的指骨，一直沒到袖深。

    裴遲似乎剛剛結束飯局，深灰西裝三件套整潔筆，他一手在西口袋，另一隻手還搭在戒指盒上，沒。

    目隨意一抬，落在對麵安靜裝鴕鳥的周初檸上。

    “剛回國幾天，就迫不及待要嫁了？”

    江平徵一怔，解釋道：“也不是那麽急，父親剛剛過世，總要等一陣……”

    “是嗎。”裴遲瞥他一眼，向來淡冷的眼染上幾分嘲諷，“下次求婚前，好好打聽下大小姐的雷點。”

    “……什麽意思？”

    絨盒子被隨意丟在桌上。

    裴遲沒再理會他，對周初檸抬了抬下：“走不走。”

    走或不走已經不難選。留下就是求婚修羅場，走了或許能暫時口氣。

    周初檸“嗯”了聲，點頭。指了指那束花，對一臉懵的江平徵坦白。

    “抱歉，花過敏。”

    還有禮貌。

    裴遲無聲地哂了下。一把將周初檸拉起來，拽著離開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