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到了祭天塔時,夜降臨,整座吳興城燈火通明。
塔周圍,被城中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沈家在祭壇周圍,本無需布置多守衛。
因為就算祭品想逃,城中百姓也會主替他們將人給抓回來。
塔下的儀式已經準備就緒。
沈長風立在最前,其餘沈家各分支堂口長老,平列其後,遠遠觀禮。
阮清穿著紅,低著頭,隨著畫屏的指引,走向祭天塔。
頭上冠墜下珍珠流蘇,半掩著麵容,一晃一晃,讓人看不太清真容。
沈玉茉是養在後宅的閨秀,到底是認得人。
偶爾有一兩個長老識得,老遠瞇著眼去,覺得不像,但又不太確定。
底下有人私下嘀咕:“怎麽看上去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可能是大十八變。”
“這怎麽還穿著冠霞帔來的?”
“說是經高人指點,跟明樓的新娘子穿一樣的,讓那新娘子給衝喜,求個早日投胎回沈家。”
“哦……”
此時,沈長風立在最前麵,主持祭天典禮,言語之間,無限哀慟,又皆是忍克製。
於是,旁人即便心生疑竇,也不好提出來。
畢竟這種事,騙祖宗可以,但騙活人就是天大的事。
若是自己冒然提出來,萬一沒人響應,那便是公然與家主為敵,得不償失。
嚴重的,甚至會搭上自家這一脈的前程。
阮清頂替著沈玉茉,順利進了祭天塔。
祭天塔,高十九層。
塔中昏暗,每一層,都掛著金鈴鐺。
木質的樓梯,十分陡峭,要一口氣爬上十九層,沒點力,是辦不到的。
阮清瞧著那樓梯的木雕扶手上,許許多多子指甲的抓痕,一層疊著一層,斑斑駁駁。
可以猜想,沈家數百年來,每隔三年,便要在此活祭一次。
那些被選中的沈家兒,被人一路拖上十九層塔頂時,該是何等絕。
今日,必是要徹底斷了你們這等禍害!
“請吧。”
畫屏在一旁冷聲道。
阮清: “我力不好,還請姑娘耐著子,陪我同行。”
“知道了,廢話,別我用強的。”
塔中,早已有八個強力壯的守塔婆子候著。
這些人,除了平日掃塔,最大的用,便是每隔三年,將一個鮮活的,拖上塔頂。
阮清提著厚重的喜服,被人前後監視著,登上木樓梯。
每上一層,便有人撥那一層的金鈴鐺。
既是祈福,又是告知下麵,祭品到了哪裏。
阮清此時的力,已經比沈玉玦出門之前好了許多。
自從沈夫人來盯著喝藥,便時時示弱,走一步都要三,常說自己恐怕走上幾步路,就得累死。
沈夫人擔心沒命活著爬上祭天塔頂,便命人改了沈玉玦的藥方,將那些牽製阮清心肺的藥給去了不。
阮清多懂些藥理,又喝藥喝久了,一品便知。
於是繼續裝著病,揣著沈夫人的子,引著主給調方。
經過這半個月,子實在是已經好了大半。
病歪歪,慢悠悠地往塔上爬。
畫屏跟在後麵,都累得直。
塔下麵的人,莊嚴肅穆地著,隨著金玲聲一層高過一層,下麵祈願的鼓聲也越來越。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塔頂。
阮清也已經累得站不住,扶著木欄桿,才勉強穩住腳跟。
塔頂風大,一厚重的喜服,十分寬大,仿佛真的來一陣風,就能將吹得飛了出去。
而腳下的木板臺,也因為日久年深,而有些傾斜,一踩上去,就咯吱咯吱作響。
就連畫屏和那些婆子,也幹脆隻站在門,盯著,並不站出來。
阮清向下去。
祭天塔高高聳立,就在城牆一角,可以直接俯瞰到城外的樹林。
下麵,祭壇已經準備就緒。
上麵凹下去的詭異花紋,即便燈火通明之下,也是暗紅的,赫然是那些祭天的,一年又複一年用鮮染的。
背對著門的畫屏等人,抬手漫不經心地解了本就係得極鬆的帶。
之後,挑起一帶,迎著風試了試。
風向,剛剛好吹向城外。
餘川找來的江湖士,倒是能掐會算。
萬事俱備,連風也有了。
下麵的鼓聲乍停。
祭天的時辰到了。
“你快跳啊!別我推你!”畫屏嗬斥道。
阮清朝沈家大宅那邊看了一眼。
殺人,莫過於誅心。
你們沈家自己養大的兇,自己等著遭反噬,自食其果吧。
回頭,看向畫屏:“我……,我不敢,要不,你真的來推我一下?”
“廢!”
畫屏其實不太敢走上那十九層高,歪歪斜斜,又咯吱咯吱響的臺。
但是,夫人代的任務,必須完。
主君和各位堂主大老爺都等著呢。
於是,隻好壯著膽子,邁了出去,手去推阮清。
誰知,剛出手,卻沒想到阮清的作那麽快,勁兒那麽大,拽著的手臂,子靈巧一讓,借的推力,將拉到圍欄邊,又腳下一絆,肩上一推。
果決,狠辣,本沒有半點猶豫。
隨著下麵的一陣不可置信地驚呼,畫屏便整個人從木圍欄上翻了出去,直奔下麵的祭壇砸了下去。
砰!
一聲悶響,好好一個活人,摔得支離破碎,漿四濺。
驚變,隻是一瞬間。
塔上的婆子,都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見著已經下去一個了。
直到下麵沈長風瘋狂咆哮:“還愣著幹什麽,抓住!”
一隊死士,衝祭天塔。
上麵的婆子,一呼啦臺。
但是,那臺本不住這麽多人,開始吱呀呀發出斷裂聲。
婆子們震驚:怎麽會這樣?
們這麽多年,都有一直在維護的啊!
阮清看了眼臺邊緣整齊的刀削痕跡,是餘川命人幹的。
那些裂,恰到好,讓臺得住一兩個人,卻不住八九個人。
翻站上木製圍欄,迎著十九層高塔上的凜風,回頭衝著那些婆子一笑。
腳下狠狠一跺。
嘩啦啦——!
祭天塔十九層的臺,登時坍塌墜落。
婆子們慘嚎著,隨著破敗的木柵欄,紛紛摔了下去。
而阮清在臺破碎的那一瞬間,一襲大紅的喜服,突然展開,人在空中翻了個。
喜服,如一朵紅雲飄飄,向下方人群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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