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在“孝子”加重了語氣，更顯得此舉荒誕離奇。

連容霽都冷笑了，忍著疼痛說道：“當真是我小看你了，為了討好逆賊，連親生父親都能殺害。”

容恪冷靜下來便十分后悔，雖然他想幫父皇解，落在外人眼中必定是他做出人神共憤的弒父之舉，日后是如何也說不清了。

皇帝已死，大周也該代了。聞人湙將容霽送去了大牢，讓人吊著他的命，每日割下一塊當著他的面喂狗，看看他是先死還是先瘋。本來他認為皇帝死得太過輕易，想將他丟去宮門前找幾只野狗讓他被當眾分食，容恪大怒要再謀反一次，他這才在容鶯的規勸下作罷。

當日回去，他換下了一，侍重新端來的袍是玄赤紋，繡著松鶴遠山。

容鶯驚訝地問：“你怎麼不穿白了？”

他穿戴整齊，玄裳削減了溫雅，反為他增加了凌厲之。“大仇得報，自然不用再穿白。”

民間傳他是高潔才喜歡風雅樸素的白，實則是他終日穿著白服為枉死的人守孝，提醒自己海深仇一日不報便不可下這孝服。

說了沒兩句，聞人湙突然俯下劇烈地咳嗽起來，五指死死地攥著榻邊，指節用力到發白。容鶯拍了拍他的后背，轉去拿了一杯茶水。趁轉，聞人湙迅速抹去掌心的殷紅。

然而就在下一刻，卻克制不住五臟六腑都在疼。

容鶯見他撇過頭，而后刺目的紅從他指間滲出，蜿蜒著流經他蒼白的手臂。

“聞人湙……”無措地去拭那些，卻像是怎麼都不干凈，仍有新的滴落。“你不是不會死嗎？你不是沒事了嗎？”

聞人湙半只手掌已經被染紅了，握住的手在他臉頰，語氣輕的像是一聲嘆息。“我命該如此……別哭。”

第86章 不舍 我實在不能甘心

聞人湙對容鶯說了實, 包括他殘毒未清命不久矣這件事。

“毒是李皎所下，縱使李皎是白簡寧的生父親，也難配出解毒的藥。”聞人湙淡然自若地說著這些, 似乎是已經接了這個結果, 然而看到容鶯眼淚啪嗒往下掉，他還是難忍不舍。“我這一生太短, 很長一段年歲里都過得渾渾噩噩, 活在虛妄苦痛中不得解, 我本該是孤一人, 死也死得毫無留, 偏偏你了我的變數。”

他竟也有幾分怕死了。

容鶯想說話, 卻發不出聲音，嗓子疼得難。

以為宮變結束便是塵埃落定, 誰知天命弄人，讓短短的時間到失而復得, 然后再度失去。

容鶯強下悲痛，盡量讓自己振作, 聲線卻依舊抖著。“還有多久。”

聞人湙愣了一下, 隨即明白了的意思, 手掌上臉頰，溫聲道：“約莫半月。”

——

容霽兵敗后沒有立刻被殺，而是被關了皇宮的地牢，如聞人湙所要求的那般日日折磨、

曾經的廢太子容玨被潑上的臟水都被去掉，替他平反以后京中陸續有百姓祭奠。蕭了重傷，留在王馥雪的府中修養。容恪在軍營中待過太久，自然明白優寡斷是最要命的東西，在聞人湙甩手不管以后, 他將所剩不多的皇室中人發配到了偏遠荒蕪之地，給他們一個空頭職自己安分過完這一生。

比起容霽容麒那樣悲慘的死法，面對容恪這個弒父者的仁慈，他們是半點怨言也沒有，能活著已經是萬幸，謝了恩立刻收拾財離開，生怕容恪中途反悔。

容恪本來還憂心聞人湙會不會想稱帝，誰知他竟病得要死了。容恪雖然心矛盾，卻還是讓人將大批珍貴的藥材往聞人湙那送去。

分明已經時日無多，聞人湙卻半點沒有將死之人的自覺，每日照常跟著容鶯去街市上閑逛，看在一個個商鋪中進出，再提著糖糕點心鉆進馬車。

只是他到底是虛弱了些，走了一小段后時常要停下歇息。容鶯在經商一事上很有天分，王馥雪對只需要稍加點撥，倘若有何不懂，聞人湙也會為指點一二。除此以外，長安大小事一團，聞人湙半點也不理會，任由許三疊與容恪每日來找，也只閉門不見，再吵就讓封善出來趕人。

這院子是許三疊置辦，布置已按照聞人湙的喜好重新換過，從小巷走出去不遠就是熱鬧的街市，清早時便會有攤販支起鍋，賣各式各樣的早膳，一條街都是蒸騰的水汽。

容鶯醒得已經夠早了，然而聞人湙比還要早上許多，于是在到側空一片后，立刻翻起床。屋子里安靜到能聽到窗外的蟲鳴，以至于心底漫起了一陣恐慌，來不及穿上鞋，匆忙披上服下榻去找聞人湙的影。

找了一圈也沒有見到，心中愈發克制不住的害怕，赤著腳跑到院門前準備推門出去，手還未搭上門框，木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聞人湙提著東西，略顯訝異地著。“怎麼了？”

容鶯說不出來，猛地環住聞人湙的腰，整個人陷進他的懷抱。

他多能猜到一點，見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便騰出手拍了拍的后背。“我去買了些早膳，不想你竟醒得這樣早。”

“時辰還早，你又為何不肯好生歇息，去買什麼早膳？”容鶯眼睛都紅了，不滿地嘀咕了兩句，聞人湙笑了笑沒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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