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自知方才那番話再聽就蠢得不行了,只好出言補救,問他:“容鶯現在應當在何,能找到嗎?”
聞人湙怎麼看都正在氣頭上,要是容鶯真的被抓到,想必是不好的。
“我要是砍了梁歇,你說會不會回來找我,”聞人湙冷不丁開口。“畢竟親口說過,極了梁歇。”
在說到“極了”的時候,聞人湙念得格外用力,甚至是咬牙切齒。
蕭默了默,問他:“旁的就算了,可梁歇怎麼說都是容鶯的恩人,你去砍了他,難道是真想和容鶯一輩子怨,讓憎你恨你不?”
聞人湙何嘗不懂,他只是憤恨,今日他已是克制至極,若不是顧念著往后,他今日就殺了梁歇。“那就先關了他再將消息傳出去,我倒想看看梁歇在心里分量幾何。”
——
涇州去秦州路途遙遠,出了涇州城以后,聞人湙雖有心派人去阻截,卻沒能徹底尋到他們的行蹤。
容鶯與商戶隨行,一路都不曾暴過份。中途停歇幾次,五日后才趕到秦州。
秦州兵力雄厚,太守劉奉是被皇上一路提拔上來的,赤誠之心難以撼,任由兩方叛軍游說多次,不僅不降伏,反將敵軍痛罵,聲稱寧死不肯向宵小俯首,一來而去秦州變了一塊難啃的骨頭。偏偏秦州地勢上易守難攻,又不算富饒機要之地,此時去攻打秦州無非是耗費兵力力,聞人湙便一直放任不管。
容鶯心知自己到了秦州以后,聞人湙這等才智,很快就能查到梁歇上,多還是會拖累他。可另一方面,到底梁歇沒有大的過錯,在涇州百姓戴,聞人湙要想籠絡人心怎麼也不該輕易對他出手。
秦州太守劉奉并非容鶯所想是個高壯的大漢,見面后才發現對方單薄,眼睛細長額骨寬大,看著倒有點像話本上寫的臣。
劉太守起初不信是公主,差點將趕走,容鶯再三保證后拿出了聞人湙的魚符和容恪的信,又說了各類父皇的喜好,這才讓他相信,將奉為了座上賓。
劉太守雖然沒怎麼聽說過容鶯的存在,仍對恭敬有禮。他可憐容鶯公主之尊卻要被迫流亡,甚至屈尊去做人妾侍才能避人耳目,不想到了遠在揚州的天子和被奪占的長安與等地,說著就掩面大哭起來,邊哭邊哀嘆故土與百姓。
他旁的長史看不下去,尷尬地看了容鶯一眼,一邊給哭到噎的劉奉順氣,一邊又去安他,一套安人的說辭都十分連貫,顯然是用多了的。
容鶯不免驚訝,那封洋洋灑灑痛罵叛軍的檄文居然出于劉奉之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在提出要去涼州找容恪后,劉太守便將最近的變告訴了,奉勸道:“涼州岌岌可危,無人能救,公主前去無異于送死。”
劉太守自然不同意去,便也留心著讓人打探有無容恪的消息,涼州果不其然很快失守了,突厥擄掠一番后,還活著的百姓與士兵逃亡到秦州,容鶯才得到消息,潞州與晉州有難,半月前容恪就為了增援潞州而領軍北上了。
容鶯得知后愁得飯都吃不下,晉州離秦州這般遙遠,總不好再孤上路,遇到叛軍和流匪直接沒命,當真是天意弄人,總是晚了容恪一步,怎麼都追不上他。
劉太守的長子劉縉也在軍中任先鋒,一向崇敬鎮北大將軍,如今潞州被困,他心焦如火,求了劉太守好幾日,總算得了允許,讓他領兵北上增援。容鶯也可隨軍一同前去,以免路上遭遇不測。
離去之前,劉太守拉著容鶯的手又哭了一場,言辭懇切地替被趕去揚州的父皇悲慟,又哭自己沒用不能收復失地,只能在一個小小的秦州。容鶯的袖子上都是眼淚,跟著長史一起勸劉奉。
聽著劉太守哭,心實在是有些復雜。之前還在長安的時候,聞人湙還譏諷過父皇在揚州也不忘樂,添了十幾位貌如花的人后宮。劉太守替主痛哭,卻不知他的主子在揚州也十分快活,真正苦的還是百姓罷了。
即將行軍了,劉太守才提起涇州近日的變,和容鶯說了一聲。
“那涇州的太守梁歇雖不忠不義,對公主到有幾分真心,聽聞前幾日聞人湙將他給斬首示眾,若他不曾投敵,興許我還能幫襯他一番,可惜啊……”劉奉正搖頭嘆氣,突然一聲響,將他嚇了一跳。
再去看,原是容鶯從馬車上跌落,摔得格外狼狽,一旁的人忙去扶。
“公主小心些。”劉太守猜到是什麼緣故,只能無奈地規勸。“那梁歇無論生死,與公主也難續前緣,日后奪回長安,還愁找不到更好的駙馬嗎?”
容鶯頷首,嗓音干:“太守說得是,我能想開。”
車馬漸漸地了起來,容鶯坐在馬車里,緩緩拂去袖角的塵土,視線停在被砂石磨破的邊緣,最后掀開車簾,向了長安的方向。
接連的打擊之下,覺自己的緒已經多到要溢出來的地步。一路磨難一路痛楚,將心底磨了一個大出來,眼淚都灌進里灼著的心肺。
的確不大聰明,但再怎麼傻也該明白,聞人湙這種人不值得傾心相付。
難道聞人湙說,就非要接不可,如果不肯,便用迫打的手段,再殺了親近的人,如此算不得喜歡,只不過是一個瘋子偏執而自以為是的對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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