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后，因尸太多難以理，被趁夜運出城外荒野焚燒填滿，燒了整整半個月，黑煙飄在上空像朵不散的云，過路人能都聞到空氣中浮著的焦臭。

隨著熱流飛上天的黑灰落在山野，附近的草木上都覆蓋了一層令人脊髓發寒的灰屑。

手足相殘，是為天理不容。

本該掩埋于心的前朝舊事一朝被提起，也不得不讓在座朝臣想起皇帝屠戮手足時的狠厲果決。

此刻空氣都仿佛凝滯了，有人看著聞人湙，有人看著皇帝，還有人看著跪在地上的平南王和蕭壑。然而更多人是低頭不語，誰也不敢看，裝作自己什麼都聽不懂。

不知過了多久，沉著臉的皇帝終于開口，如鷹隼的目落在蕭壑上，攝人的威嚴得人下意識屏息。

“你有什麼想說的？”

蕭壑抖得越發厲害，說話說都不穩了，幾乎要哭出來，只伏在地上答道：“臣冤枉……臣畫的是南山松，何故了謀逆之言，臣當真不知！請圣上明察！”

他盯著蕭壑片刻，轉一揮手，滾著金紋的袖袍鼓。

“打大牢。”

皇帝擺駕回宮，群臣立刻嘈雜如驚的鳥，大多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鮮有幾個表凝重。

聞人湙著那張寫著謀逆之言的紙，反倒是沒有太大反應，同樣準備離席。

侍奉茶水的宮太監一個個面蒼白，抖得像篩糠似的，有更甚者直接哭了出來。大多數人心中清楚，撞上這種倒霉事，今夜的侍者沒幾個能逃過死的命運。

——

良夜無月，涼風習習拂衫，偏僻的宮道并未點燈。

走在略顯昏黑的的路上，聞人湙靜默得就像夜里的游魂，縱使穿著白，卻依舊讓人覺得他與這夜本該是一。

這條路又偏又黑，而不遠的宮道有明燭燈火，華裳云鬢的與錦服郎君談笑著往回走。

濃如墨的夜覆在聞人湙上，前路看不清曲折，他步履依舊從容，緩慢踏在踏在坑洼的青石磚上。

不過多久，本來只有略顯靜謐的宮道，慢慢響起了一陣輕而促的腳步，伴隨著步搖的清脆撞擊聲，在黑夜中躍著靠近。

“先生……”容鶯小跑著，一邊氣一邊喊。

“先生……先生等等我！”終于追上了，息著扯住聞人湙的袖，語氣十分不滿。“我快追不上了。”

聞人湙沒說話，只是立在原地，任由抓著自己的袖抱怨，略有些恍惚地想……

他方才是停下等了嗎？

應當是吧。

第16章 相配 只會為了自己改變

黑暗中能讓人的越發清晰。

容鶯離聞人湙很近，近到讓他聞出一縷清淡的酒氣

“這條路太黑了，先生怎麼從這里回去？”容鶯跟在聞人湙后，踩到不平整的磚石趔趄了一下，撞上他的后背吃痛地悶哼一聲。

“公主喝了多酒？”

連路都走不穩。

“今晚和四姐姐說了很多話，沒注意就幾杯下肚了，我沒有仔細數過，應當不多吧……”小聲嘀咕，緒還算好，麟德殿發生的一切似乎對沒有任何影響。“早知道該讓人取燈來，我都看不見往哪兒走了。”

“看不見為什麼還要跟過來。”

聞人湙今晚的語氣格外冷淡，黑暗中也看不清神，容鶯猜測他也是因為今晚的變故不悅。

“因為看見先生從這里走”，笑得有幾分傻氣。“雖然知道先生并不怕黑，但我覺得還是有人陪著走夜路更好。”

他垂下眼，手指握又松開，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夜風倏爾乍起，吹過葳蕤花枝，簌簌聲響如同鬼魅低語。

聞人湙問：“公主對于今日麟德殿上的事沒什麼想問嗎？”

當然有，而且有很多，但看出聞人湙心不好，不想再提起來而已。“我可以問嗎？”

他頓了頓，才道：“可以。”

“這件事與平南王府有關嗎？”容鶯想起蕭壑跪在地上發抖，心中略有些不忍。就算是真的逆賊，也不會用這麼蠢的方式示威，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以為聞人湙會給出肯定的答案，然而他只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事關命，我不好輕易論斷。”

嘆口氣，語氣帶著點幽怨：“那我就沒什麼好問的了，其余的我又知道什麼呢？秋華庭之變的時候我才一歲，其中如何我都不清楚。總歸是逃不過一句同室戈、煮豆燃萁。我在宮中尚且不由己，朝堂之事知曉了也是給自己添堵。”

容鶯仰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心也跟著低沉了下去。

“這宮里其實也沒那麼好。”

聞人湙忽然問：“若是有一天，公主不再是公主呢？”

容鶯聽到這個問題，思考得很認真，卻始終沒能給出個確切的答案，許久后才說：“我雖時常認為自己活得不甚舒坦，可即便如此也比普通百姓要好上千百倍。現如今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份帶給我的。若有朝一日我不再是公主了，我又該去往何，該做些什麼呢？”

想不出答案。

因為就是從小被養在籠子里的鳥雀，有有食不用忍挨。一旦離開了籠子沒人喂養，甚至不知道怎麼飛起來，要麼凍斃于風雪，要麼被野狗野貓吞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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