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果然妥當。
張行點點頭,轉便走,但走了兩步復又回頭:
“牛公!”
“什麼?”已經低頭繼續編繩子的牛督公詫異一時。
“有些話不說總是心里難忍……”張行在白有思的注視下,咬牙以對。“大長公主那里,其實沒必要留那麼多宮人和公公。”
牛督公怔了一怔,復又扭頭看向白有思,似笑非笑:“都說這是你的智囊?”
“是智囊,也是至,更是知己。”白有思昂然以對。“督公以為如何?”
“好的。”這位北衙第一高手點點頭,然后朝張行來看。“我腦子不聰明,只問一句,為什麼不讓執勤軍兩個……反而讓宮人和太監一些呢?”
“首先,自然是因為大家都只是一條命罷了。”張行額頭微微沁出汗水,有一說一。“若是執勤軍,我能想到的合理置,最多只能兩個,宮人和公公能十幾個;其次,牛公是北衙督公,說宮人和公公,督公答應的可能大一些……就這麼簡單。”
牛督公點點頭,又打量了一下張行:“我知道了……這幾日好好歇一歇吧……”
張行如釋重負,當即行禮。
而牛河復又去看白有思:“白常檢眼好……只是人有出高低、時運起伏,有些人何妨多看顧一些……當然,白常檢已經很有魄力了,倒顯得老夫的話多余。”
說著,繼續低頭來編繩子。
白有思沉默了一下,隨張行一起轉離開。
默契走到遠離牛督公的行宮另一側邊緣位置,二人一起停住,相顧而立,張行一時間只覺得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后只是一嘆:“沒想到這世道還有這般有良心的人,而且是在宮中,當日在天街上,他與我只有驚嚇……”
“世道越不好,越不能沆瀣一氣,越不能恃強凌弱,越不能濫殺無辜。”白有思面嚴肅。
“但更應該珍惜好人。”張行低聲音來勸。“更應該講謀略……常檢,我知道你跟我一樣大震,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懂得留有用之,這樣將來才有可能翻天覆地……事到如今,你難道還指那個人能改不?而他不改,你怎麼能將世道拉扯回來?順也好,逆也罷,是不是要做大事才行?”
白有思言又止。
“那我直說了。”張行嚴肅以對。“我不許你在這種可笑權貴訌中輕易陷危險……你帶著伏龍印,一旦說出過頭的話來,圣人不可能不謹慎,但謹慎之后就是你全家命和我們這些部屬的清洗!就當是為了我也好,咱們沒必要在泥潭中打轉!等西巡結束,你便也找個外任好不好?”
白有思怔怔看了看對方,抱著長劍緩緩點了點頭,然后艱難開口:“好,我答應你,這次巡視回去,你先去找外任,我等坐滿了一年,也去找外任。”
天空落下了雨滴,張行一時心中松快許多。
幾乎在同一時間,仁壽宮外圍,司馬長纓父子卻在外圍營地中枯坐相顧失態,心沉重。
“要是阿正在就好了。”司馬化達低頭扶額,抹去了上面滴落的一滴雨水。
“記住今天的事。”司馬長纓忽然從馬扎上抬頭開口,其人面無表,花白的胡子卻在抖。
“什麼?”司馬化達一時不解。
“我說,別什麼事都指老二!”司馬長纓語氣凌厲了起來。“你這輩子都是個廢!先來拖我的后,將來還要拖老二的后!阿正是要證位龍的!你要自己支棱起來!”
堂堂一衛大將軍,此時竟諾諾不敢言。
“記住那天的事,也要記住今天的事……懂了嗎?”司馬長纓語氣收斂了起來,但又變得艱難,與此同時,頭頂雨滴開始漸漸集。
“是!兒子記住了!”司馬化達重重頷首,然后單膝順勢跪下,試圖扶起對方。“爹,下雨了,咱們進去說。”
“下雨正好。”司馬長纓幽幽天。“天意難測,天意叵測,天意就是個王八蛋……好好的人,非得要看你摔跤淋雨,狼狽不堪,才能滿意……人什麼時候都該有個選啊?憑什麼只給一條壞路走?憑什麼就要讓天下人都來看司馬氏的丑態?”
說到這里,上過數次戰場,以多才多藝、機巧知變聞名的司馬長纓居然當場在雨中落淚。
司馬化達終于徹底惶恐,趕雙膝下跪。
而司馬長纓終于扶著自己兒子站起來,卻又順勢叮囑:“你在這里不要!只記住今天的事就好了……我去拜祭一下大長公主就回來……得快一些,不然等蘇巍、張世昭他們來了,就更丟人了!”
大雨中,專門找到大路旁帳篷中避雨的李定,怔怔看著滿泥水的司馬相公從自家帳篷前的大路上經過,幾乎面無表,只是目送對方往行宮而去。
八月中旬,某日下午,仁壽宮,南衙相公之一的司馬長纓忽然出首,以執政之告太原留守馬銳在大長公主靈堂中執手阻攔自己,言語異譎,疑似瘋癲不軌……圣人然大怒,即刻將馬銳下獄,付虞常基審問!
虞常基當晚便審問妥當,回旨說馬銳并非瘋癲,而是意圖拉攏宰執、軍,劫持圣人,謀反之意昭然若揭。
圣人回旨,即刻死,以全其家。
太原留守、上柱國馬銳莫名死于前,西巡隊伍全線震。
此時,大長公主尸骨正寒。
PS:謝小郭老爺的又二萌……我剛剛才看到……真是暈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