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沐晨的心久久難以平復， 忍不住嘆息道：“淡啊， 你太會學習了， 我還說我是學神呢，在你面前真就了渣了。”

林淡把新版教科書還給康傑， 徐徐道：“把學習當任務， 效果當然不好。你們知道學習的本質是什麼嗎？”

“是什麼？”曹沐晨完全不敢胡回答。在這個農村小姑娘面前，他竟然有點怯。

“學習的本質不在於記住哪些知識， 而在於它發了你的思考，這纔是學習的樂趣所在。彆強迫自己一定要記住什麼，只需有所得就行了。”

曹沐晨“啊”了一聲，竟覺得這句名言從小姑娘裡說出來十分發人深省，再也不是他在書本上看見的一句空話。康傑和沈加一不明覺厲，然後雙雙豎起了大拇指。

林淡拍了拍桌面，直言道：“說吧，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相了幾天， 算是看出來了，這三人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類型， 有就是娘，例如；沒就罵娘，例如被整得灰頭土臉的焦曉娥。這些新教材怕只是個引子。

曹沐晨清了清嚨， 然後拿出兩張紙，第一頁紙的擡頭寫著四個大字——贖計劃。

林淡盯著紙沒說話。

康傑捅了捅曹沐晨， 曹沐晨連忙解說：“是這樣，來之前節目組跟我們說好了， 只要我們三個每人賺夠五千塊就可以提前回家。這個贖計劃其實就是我們的賺錢計劃。你看啊，我們三個也打算在校門口擺個攤子，賣點東西，爲了提高攤位的知名度，我們還準備在後天的聯歡晚會上表演三個節目。等大家全都認識我們了，我們賺錢的時候好歹也能刷刷臉卡不是？對了，我們不會賣早餐跟你形競爭關係，高中的孩子不是都要晚自習嗎？我們準備下午放學的時候支個攤子賣晚餐，等同學們放晚自習了順便再賣點宵夜，一天怎麼著也能有個幾百塊的收，你說是吧？”

林淡答非所問：“學校後天要開聯歡晚會？”

“是啊，校長今天跟我們說的。”

“你們準備賣什麼？”

“所以我們來問你啊！你纔是我們這個小團隊的靈魂人！我們誠摯邀請你技我們的攤位！我們會把一半的收分給你，我們賺得越多，你就分得越多，怎麼樣，你同意嗎？”

“擺攤子要有本，你們的錢從哪兒來？”

“導演給我們三百塊做啓資金，還給我們批了一輛三小貨車和幾套摺疊桌椅。”曹沐晨也是個行力超強的人，心裡有了計劃就立馬跟導演組進行了談判。

林家很窮，房子老舊了，下雨天會水，院牆鬆了，踢一腳都有可能坍塌，大鐵門也鏽蝕得不樣子，再不修葺怕是住不了幾個月。高中不屬於九年制義務教育，學費、補習費、住宿費、伙食費、資料費、通費，一樣一樣的都是錢，稍後還要讀大學，完了工作、買房……

沒有錢，林淡連未來都不敢想，所以一口就答應下來：“行，我，三百塊錢幹不了什麼，先賣麻辣燙和燒烤吧，這項買賣不需要太多的本。學生的消費能力太低，我們不在校門口擺攤，讓導演給你們找個人流量大又安全的地方，最好是那種宵夜攤集中地段。”

“對，你說的都對！淡啊，哥哥們要是功贖，這輩子一定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康傑激地握住了林淡的雙手，活似被拐賣到鄉下急著逃回家的小媳婦。

“行，我現在就去找導演談判！”曹沐晨拿起計劃書就走，像是打了一樣。

沈加一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覥著臉問道：“淡，咱傢什麼時候開飯？”

有了節目組的幫助，康傑他們拿到的地段人流量肯定不低，擺攤的話不愁賺不到錢。這樣一想，林淡的心就很好，頷首道：“給我十分鐘，我做完作業再煮飯。”

“好好好，你快寫吧。”沈加一跑進廚房倒了一碗溫水，殷勤道：“來，喝點水。”

“放著吧。今天晚上我。乾脆給你們做麻辣燙和燒烤算了，你們嚐嚐味道好不好再決定要不要擺宵夜攤。導演批給你們的三車現在可以用嗎？趁時間還早，你們趕去鎮上買一筐豬大骨回來，順便找村裡人買一隻土，我要熬湯底。”林淡一邊說話一邊寫作業。

“可以用，我有駕照，我去。”康傑積極響應。

“我也去。”沈加一屁顛屁顛地跟上。

三人先後離開，林家的小院也就恢復了安靜，只剩下林淡飛快寫作業的刷刷聲。林栓柱什麼都沒問，人家說的那些話他一句都聽不懂，問了只會給孫丟臉，何必呢。所幸電視臺的人已經回來了，正和曹沐晨站在田埂上說話，他的膽子也就大了，扯開嚨罵道：“焦曉娥你喪良心，騙五保戶的錢！焦曉娥你喪良心！”

焦曉娥砰地一聲把自家大門給關了。

正在談判的導演和曹沐晨被老爺子逗笑了，來來往往的村民也都嘻嘻哈哈地看熱鬧，弄得周翠翠十分惱，立刻就把小書桌搬回堂屋，再不敢坐在院子裡寫作業。

林淡很快就搞定了練習冊，多煮了幾筒米，省得待會兒不夠吃，然後把吊湯的大瓦罐洗刷乾淨，架在火上烤，再拿一塊豬不斷拭壁。豬一接滾燙的壁就發出滋滋聲並流出富的油脂，很快就把瓦罐浸染了一遍，留下一獨屬於豬油的清甜香氣。這熬鍋，可以快速去除許久不用的瓦罐的異味，與煉丹之法的養爐是一個原理。

把鍋子熬好了，林淡就把蔬菜洗乾淨，切片的切片，剝葉的剝葉，又蒸了幾塊米皮，切細，把紅薯浸滾水化，最後削了一把竹籤，切了一碗薄薄的五花，一片一片往竹籤上串。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康傑和沈加一也帶著一筐筒子骨和一隻理好的土回來了。林淡把筒子骨和土放早已燒開的水裡熬煮，一鍋水煮得只剩下三分之二時湯已變得白。林淡不斷撇掉浮末和多餘的油星，又熬了一個多小時，白的湯竟變得極爲濃郁，用勺子攪一攪還能到它的粘稠與綿，一清甜的香味在空氣中蔓延，不霸道，卻十分醉人。

湯底熬好了，林淡另拿了一口鍋，舀了幾瓢湯，又把各種調料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起來，包在紗布袋子裡，浸湯繼續燉煮。原本白的湯底不知爲何竟變得清冽起來，一辛辣的味道匯了之前的鮮甜，人饞得直流口水。

直到此時，這鍋麻辣燙纔算是了，林淡又用炒得焦香四溢的芝麻粒和花生醬拌上花椒油、辣椒油、蒜末、蔥花、豆腐調了一碗蘸醬，放在一旁待用。完了把那幾十串五花架在炭爐上烤，一邊灑五香、孜然等調料一邊翻面。

也不知是怎麼弄的，這些烤竟然一點都不焦脆，反而的，像是剛從鍋裡撈出來的涮羊，吃進裡味道鹹鮮，油脂還很富，像是一顆味的炸。彈在舌尖上開。

放湯裡燙過的蔬菜原原味、爽脆可口，卻又著一令人孔舒張的麻辣味兒。燙了的米皮迅速從湯底裡撈出，淋上紅豔豔的蘸醬、灑上綠油油的蔥花，再用筷子攪一攪，拌一拌，吸溜吃上一口，鮮、爽、麻辣，卻又帶著微微的q彈，味道簡直絕了！

林淡剛把各種食材擺佈開就被三位年哄搶得一乾二淨，就連攝影師都地拿走了幾串烤五花，爲此到了導演的強烈譴責。林栓柱連吃了三碗米皮猶覺得不足，又讓孫兒給他燙了一碗紅薯，煮了一碟白菜葉子，蘸著香辣的醬料呼嚕嚕地吃完了。

“淡啊，這麻辣燙肯定好賣，比我去蜀州吃過的最正宗的火鍋還好吃，價錢還便宜，我們就擺這個攤了！”康傑篤定道。

“反正我是死了。”曹沐晨簡單扼要地表達著自己的喜歡，一張辣得豔紅，本就俊的臉龐竟顯出幾分妖異。就衝他這值，出去擺攤生意肯定火。

“淡，還有米皮嗎？我沒吃飽。”沈加一一點都不在乎賺錢。其實他是最不想回去的，他既沒有網癮，又沒有潔癖，唯一的好就是吃，而林淡是神廚，待在邊就像待在天堂似的，他捨得回去纔怪。

“你等會兒，我現在就去蒸幾張。燒烤的種類太了，明天你們去菜市場買點羊、牛、豬腰子、牛筋、牛油什麼的回來，有小龍蝦和扇貝也買點，這樣才能儘可能多地招攬顧客。”林淡把用得著的食材寫在本子上，叮囑道：“如果本不夠，小龍蝦可以不用買，今天買筒子骨和土的錢我來出，稍後賺錢了你們再還給我，因爲這湯底天天都是要用的，蔬菜什麼的我家地裡多得是，你們可以從我這裡進貨。”

“淡啊，你可真啊，能賺的錢都被你賺走了！”接過本子的時候，康傑忍不住掐了掐小姑娘的臉。

三人把桌子收拾了，地掃了，碗筷洗了，直把林家小院打掃得乾乾淨淨才心滿意足地離去，後跟著殘魂一般的攝影師。他們今天是真的連一口湯都沒吃到，心裡怨念深重。

是夜，林淡睡得很好，卻沒料半夜兩點多的時候被一陣吵鬧聲弄醒，原是西面的鄰居起來上廁所，發現路上有幾條黑影，用手電筒一照就跑了，定是有鬼！他放心不下，便喊了一嗓子，讓街坊鄰居趕檢查自家是不是遭了賊。

林淡拿上手電筒在外面走了一圈，發現牆外多了幾串凌的腳印，牆上也有踩踏的痕跡，立刻意識到這幾條黑影是衝自家來的。然而林家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貧困戶，賊進了家能什麼？不圖財，難道是打擊報復？

想到這裡，林淡眸微暗，面泛冷。一個人倒是什麼都不怕，但林栓柱行不便，豈不是時時刻刻都有危險？這回不想個辦法一勞永逸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