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三樓，一家咖啡廳。

    宋子遷將雨桐帶到沙發椅上，“聽說你有寫日記的習慣？”

    “你怎麽知道？”雨桐盡力保持鎮定地麵對他，手腕仍殘留著他的溫度。

    宋子遷招手請來服務生，要來便箋本，再從前口袋裏出一支鋼筆，擺在麵前，“現在我說，你寫。”

    雨桐不解道：“說什麽？寫什麽？”

    宋子遷慢慢傾靠近，鎖住的眼睛，“寫我們之間那些被你忘記的，但是從今天開始要重新去回顧的事。”

    雨桐臉上的冷靜裂開一道口子，“我也很想知道究竟跟宋先生經曆過什麽。不過，重新回顧？”

    “沒錯！”當然，僅限於兩人之間那些幸福甜的往事，其餘的，他寧可一輩子不再記起。

    “宋先生不是開玩笑吧？”

    “沒開玩笑。從你的稱呼開始糾正，我子遷。”他的黑眸裏映出的麵孔。

    這麽親昵的稱呼，雨桐拒絕道：“對不起，宋先生，我需要一點時間。我覺得，你不妨把所有的事一並講給我聽，會簡單方便許多，我也很樂意記下來。”

    “不，我隻打算一樣一樣地講，並且一件一件地去做。”宋子遷掐斷的念想，“你也不必費工夫去問姚立言或其他人，我們之間的事，外人不知道。”縱使知道，他也打算堵住他們的，不許胡說。

    雨桐覺得幾分好笑：“宋先生，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霸道？”

    “有。你。”

    “好的，宋先生勾起了我的好奇，我突然想聽聽，第一件該記下的是什麽？”擰開鋼筆，筆尖落在雪白的便簽紙上等待。

    宋子遷的目逐漸加深，沉聲道：“第一件，明晚七點，淩大校園籃球場。”

    “淩大？”淩江大學，曾就讀的院校。

    “是。”他們的故事，從大學畢業那天，從那個籃球場真正開始。

    雨桐飛快記下幾個字，抬頭問：“第二件呢？”

    宋子遷掃向那行娟秀的字，心中早有主意，“第二件等我們籃球場相約後再繼續。”

    他揚起角，適才的嚴肅悄然化解。

    **

    當晚，將便箋本小心地夾在日記本裏，寫道——

    宋先生是個奇怪的男人，他很霸道，讓我想抗拒，卻又被吸引。

    三哥說，宋先生值得信任，讓我放心大膽地去赴約。可是為什麽？今天見到他抱著小千走過來的畫麵，我會覺不自在？就像見到自己傾慕的男子，那樣克製不住心悸。

    明晚七點，淩大籃球場，會發生什麽？

    我張，想抗拒，下意識卻忍不住期待，我為什麽會變這樣？

    ……

    這夜，宋子遷打電話給正在日本研修的周棣，將最近與雨桐接的況告知。

    周棣聽完，不客氣地調侃道：“瞧你張兮兮的樣子。我早說過，陸雨桐是你的克星，一輩子把你克得死死的！”

    “現在沒心跟你廢話。最好拿出你的專業水準，認真分析一下。”

    “好吧！阿爾茨海默病，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顧名思義，通常發生在老年人上，但醫學上很多病例都無法用常理解釋，年輕人也有患病的概率，盡管這種概率極低。有家族傳史或腦部損傷的人，可能會倒黴點。”

    宋子遷擰眉：“這些我知道，你說些有用的！”

    “既然你做了功課，也該知道患了這種病，除了記憶障礙，還會伴有失語、失認、執行功能障礙等很多狀況。你跟陸雨桐流時，本沒有出現這些癥狀，不是嗎？”

    “對。”回答斬釘截鐵，宋子遷十分肯定，“除了偶爾心，讓孩子跑出視線範圍，不記得我跟之間的過去，其他一切看起來很正常，思維清晰，表達流暢，行起來也很利落。”

    “嗬嗬，你應該隻是想找我確認答案吧。本不可能是阿爾茨海默病。”

    “會不會……是病癥初期才……”

    “關心則。我問你，陸雨桐的病有誰親自確認過？”

    宋子遷瞇起眼眸，腦海中隻有一個讓人不快的名字。他咬咬牙，“我不是沒懷疑過，如果從生孩子開始患病，說已有四年多，早該不能自理了。可是……”

    “不用可是，陸雨桐極可能是某種況造的選擇失憶，刻意不想記起痛苦悲傷的事。”

    宋子遷眼眸變亮，抓住了一線希，“選擇失憶不會在三到五年裏，漸漸忘記所有，對吧？這點很矛盾。雨桐說習慣每天寫日記，就是擔心記憶徹底衰退之後，人生最後留下的隻有一片空白。”

    他十指扣得死，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一千多個日夜，他熬過了漫長而孤獨的等待，很多次差點撐不下去。終於，回來了，還帶著毋庸置疑就是自己兒子的小千。他驚喜若狂，可老天爺何其殘忍？倘若雨桐的病是真的，他要如何承？

    周棣同地歎道：“是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問題。在國的五年，邊隻有一個夏允風，或許，除了那家夥，沒人知道發生過什麽。我現在也隻能做一個簡單的推測，真相總會弄清，等我回去再跟你研究。”

    宋子遷眼中滿是堅定，沉聲道：“最壞的打算，哪怕不記得所有，我也會一直陪著，不會讓再離開我邊！”

    **

    第二天，晚上七點之約。

    淩大。

    雨桐早來了半個小時，天未暗，落日餘暉將天空暈染橘紅。

    找人問了方向，沿著枝繁葉茂的林蔭道尋找籃球場，一路上拿著相機拍攝照片。

    這就是自己的母校，覺著夢裏依稀見過，有悉。在國時隻能用日記留住回憶，如今在淩江，經曆過的每一都可以拍下來，

    來到空曠的籃球場，環顧四周，宋先生還沒到，想找回忘卻的過去，但其實就算記起來又如何？最終還會忘記……

    包裏電話突然響了，一看是來自紐約的國際長途。頓時心跳得厲害，暗吸一口氣後才接聽，“允風？怎麽這個時候給我電話？不忙嗎？”

    話筒傳來夏允風不滿的聲音，“你們娘倆出去玩得太歡了吧！說好每天至聯係一次，這回足足兩天了，打你電話到找不到你人，想急死我嗎？”

    雨桐抱歉的聲音很是低：“別生氣，你知道我現在不記事。在外麵玩有時候沒看手機，轉頭就忘記回電話了。反正你能聯係到我們團長，知道我跟千千平安無事就好，不用太擔心啦。”

    “我這邊寢食難安，恨不得丟下工作跑去陪你們，你還敢給我說得這麽輕鬆。”

    “那我保證，從明天起一定準時給你匯報況。你多多包涵，好不好？”帶著笑意，很清楚允風不會真的跟自己生氣。

    夏允風追問道：“說來聽聽，這兩天都玩了哪些地方？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小千現在在邊嗎？”

    雨桐沒來得及回答，宋子遷的影悄然出現。聽語氣輕鬆溫，他眼眸暗沉，低聲問：“跟誰打電話？那麽甜。”

    雨桐嚇了一跳，慌忙捂著話筒道：“允風，先不說了，我們馬上要出發趕行程。拜拜。”

    “等等！”

    “嗯？”

    “雨桐，我很想你。”夏允風聲音裏帶著濃烈的，“還有小千。”

    “我也是。”真誠地回應，見宋子遷幽幽地注視自己，心口更慌，“允風，真的不說了。等我有時間，跟你慢慢聊。”

    雨桐飛快地把手機放進包中。

    宋子遷看著，不聲地探問：“剛才是夏允風嗎？”

    雨桐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宋先生以前跟允風也？”

    宋子遷思索地觀察，他與夏家的關係，難道也全都不記得了？

    “認識，但談不上。”他盡量說得平淡，一語帶過。

    宋夏兩家曾是世，是親家，但揭開親關係的包裝，更是兵戎相見不共戴天的仇家。不過，五年前恩怨已經清算。

    夏國賓風大半生，最終以謀殺、非法易等多項罪名獄，他不能接淪為階下囚的結局，一夜之間頭發全白，幾個月後病死獄中。那時，夏允風風塵仆仆趕回淩江，理完後事，悄然離開。

    宋子遷查過他的出境記錄，發現他往返的是國。

    雨桐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我覺得，宋先生跟允風上有某種相似的特質。有機會的話，你們可以深，說不定能為好朋友。”

    “什麽特質？”他討厭跟那家夥相提並論！

    “都是表麵看起來冷冷的，實際心善良，也很有耐心的人。你們還一樣的英明果敢，所以都能做出功的事業。”

    “聽起來，他在國混得還不錯！”宋子遷語帶譏誚。

    “宋先生的口氣好像有種不屑？”

    宋子遷當然不屑，更是不悅。竟然幫夏允風說話！可他此刻隻能斂起緒，“不。夏公子能力卓越，是有才幹之人，有機會的話我要向他學習。”

    雨桐看出來他有些言不由衷，沒有繼續探問，解釋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剛才隻是隨口說說。論事業和就，宋先生比允風高出太多。”

    一邊是“宋先生”，一邊是“允風”，關係親疏立見分曉。

    宋子遷下心中的難，問：“你跟夏允風現在是什麽關係？”

    “這個讓我怎麽回答呢？既簡單又一言難盡。”

    “我有足夠的耐心慢慢聽。”宋子遷忽然拉起的手，走到看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