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結束當晚，宋子遷被周棣怒聲指責，放話以後再也不管他了，讓他從鑽石單漢最後變無人問津的鐵鏽糟老頭。

    因為那場約會，林黎跟他聊天時，他嚴重走神，十句話有九句沉默以對，最難以忍的是他偶爾回答一句，也是牛頭不對馬。所以，林黎覺到了屈辱，回頭立刻找周棣投訴。

    周棣難免火冒三丈，“宋子遷，我告訴你，你這是不尊重的表現。缺乏紳士風度，連我的臉也丟盡了！悅暫時不歡迎你過來喝酒，回家好好反省去！”

    而孫書輾轉從周棣口中得知約會況後，竟然聯合總裁辦的另一位得力助手溫欣，兩人下午一起罷工，故意讓這位頑固不化的老板忙得焦頭爛額。

    宋子遷不怪兩位書，也不在乎一個人徹夜加班，讓他無法靜心的是雨桐最後那句——“宋先生，下次再約。”

    他的電話號碼五年裏從未改變，總抱著一期待。如今，還會被呼嗎？

    沒結婚。

    那個孩子小千。

    稱他為恩人，說要恩一輩子。

    每句話都著古怪，似乎哪裏不對勁……

    清晨，獨坐在辦公室，宋子遷按了按痛的太，點燃一支煙。突然，門被一大力推開，溫欣像一陣疾風刮到麵前。

    他不悅地皺眉：“溫書，就算提前來上班，也沒必要這樣驚天地。”

    “老板，我告訴你……”溫欣衝到他麵前，“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你聽完後不要激！”

    宋子遷冷靜地瞥向，沒有什麽事，比見到雨桐更激的了。

    “你先深呼吸，真的不要太激！”

    “廢話說！”

    溫欣自己先用力吸口氣，然後一字一字道：“陸雨桐回來了。”

    宋子遷手指一抖，煙灰落在地板上。

    “然後呢？”

    “然後？我說的是陸雨桐回來了！你五年裏不茍言笑，不近，不就是為了嗎？現在回來了，你竟然無於衷？”

    “我已經見過了。”低沉的嗓音讓人猜不出緒。

    溫欣驚訝不已，“老板，你什麽時候見到的？才回淩江不到三天，隻聯係了立言而已。”

    當年雨桐離職後，世興總裁特助的位置懸空許久，好不容易聘來溫欣接替。是姚家老三姚立言的人，私下裏，也將宋子遷這位苛刻嚴肅的老板當朋友。

    宋子遷吸了一口煙，黑眸在煙霧後瞇起。

    “前晚，被你們幾個威利去相親的時候。”

    “怪不得……你可知道生了個兒子，陸千城？”

    原來孩子這個名字，跟姓陸。

    “那麽，你還知不知道，本沒有跟夏允風結婚！”

    “這消息太過時了，五年前大家已經知道了。”

    他刻意說得冷靜淡然，煙頭燙到手指，微微了一下。沒結婚又怎樣，跟夏允風連孩子都有了。

    溫欣奪走他指間的香煙，瞪著眼睛道：“老板，這煙不是早戒掉了嗎？怎麽陸雨桐一回來，你又了癮君子？”

    宋子遷苦地扯角，看將煙摁滅，才沙啞地開口：“他們現在住在姚家？”

    當年雨桐有一次遇到困難，因緣際會得到姚立言的鼎力相助，這兩人一見如故，進而為莫逆之。

    若非清楚姚立言對溫欣有獨鍾，他都要懷疑姚立言對雨桐有著特別的愫。

    溫欣點點頭，神逐漸變得遲疑而沉重：“子遷，你見到陸雨桐，有沒有發現跟以前不一樣了？”

    宋子遷暗下眼眸，心口刺痛。

    “那……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這一次你真的絕對不能激。”麵對他深邃的黑眸，咬咬牙，“立言告訴我，可能患了一種病。”

    宋子遷僵的表陡然冰裂，幹地出字眼：“病？”

    “記憶衰竭癥。”

    宋子遷軀微晃，一隻手抓住黑的皮椅。記憶衰竭癥，聽字眼怎麽就覺如此難？

    “立言說，雨桐生孩子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差點死掉，後來母子平安，但因為腦部創傷造了奇怪的後癥。在國外時，夏允風四帶治療，被醫生診斷為記憶衰竭。那是失憶癥的一種，又不盡然。患者在一定的時間裏，記憶會慢慢退化，最終忘記一切。”溫欣小心翼翼地說完，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宋子遷的手指一握，帶著幾分嘲諷，“一定的時間裏？最終忘記一切？”

    “這是醫生的診斷，最多三到五年，所經曆的人和事……”溫欣沒說下去，他眼底有一疼痛正流瀉出來，“子遷，你不要這樣子。”

    宋子遷呼吸悄然停頓，生平第一次，腦子空白。

    **

    清晨，姚家花園，花團錦簇，草地上珠盈盈。

    狗狗淘氣地鑽到草叢裏，小千氣呼呼地拉扯著繩子，咕噥抱怨：“喂，你乖，還不乖！再調皮，今天不給你吃午餐啦！”

    下人們站在旁邊，看可的孩子跟狗狗鬥氣，不發笑。

    二樓房間的窗前，雨桐將花園一幕盡收眼底。回到桌前，打開紅日記本。很多事逐漸變得模糊，小千去年哭著道歉的樣子，依然清晰。他抱著的腰，小臉蛋埋在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媽，對不起……原諒千千好不好？千千不是故意弄丟你的日記本的，千千一定把日記本找回來！

    ——沒關係，千千不是故意的，媽媽不怪你。

    ——可是媽媽說，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是嗎？可能是吧！不記得的，便也不重要了吧！如今這本日記本，是小千用零花錢為買的。

    “漂亮生一定要用的哦！我的媽媽就是漂亮生，最最漂亮的！”雨桐打開日記本扉頁，看到這幾句連字帶拚音的稚拙文字，開淺淺的笑意。

    寫日記已經為每天的習慣。

    有時想想，人了記憶，會活得更簡單、純粹。

    現在每天心裏輕鬆，小千最喜歡看笑，便習慣了多笑。可人有時又矛盾，害怕忘記一些生命裏出現過的重要的人和事，比如小千，朝夕為伴的孩子。萬一某天，連小千也忘記……

    最害怕的便是這個，所以每天記錄一點，有空時隨手翻看，讓自己記住，也希小千長大後看到，知道媽媽曾經的人生。

    翻到某頁時，雨桐垂下眼眸，笑容微滯。

    這是一個星期前的記錄——

    今晚，在雲天大酒店，我見到了宋先生。淩江市很多人已經麵孔模糊，略一算，與宋先生至十餘年未見，酒店相遇竟能一眼認出。他著考究，英俊帥氣，但比我記得的樣子許多。他像是約了朋友在樓上就餐，卻不時打量我。

    他的目，讓我不自在，心裏產生一種莫名的難過。為什麽？他隻是我與青桐曾經的資助者，為什麽我會有這種覺？難道，我與他之間有被忘的往事？並非愉快的往事？

    ……

    咚咚咚，敲門聲。雨桐合上日記，打開門。

    姚立言笑容如春風般和煦，“了沒？該吃早餐了。吃完我帶你們娘倆去玩。”

    “好。能出去玩，千千肯定很高興。”

    姚立言得知的況，是在一個星期前。

    失蹤五年的雨桐突然聯係上他，並且說要帶孩子回淩江。坦然地說明了病，說記得最清楚的人隻有“三哥”，到時候恐怕需要“三哥”關照一下。

    其實，在所有人中，姚立言自問與雨桐相識的時間最短，接也最。後來他想，也許，這所有的人裏，隻有自己不曾讓雨桐傷過心，不曾給過力，自己是唯一願意麵對的人吧。

    既然願意主聯係他，他當然也欣然願意照顧。

    雨桐下樓，小千抱著狗狗進門，上沾了草屑，看到姚立言立刻丟下狗狗，跑過去抱住他的大，“姚爸爸，今天我們去迪士尼嗎？”

    姚立言將他抱起舉高，笑道：“淩江沒有迪士尼，不過有比迪士尼更好玩的樂園。你趕洗手吃早餐，吃完我們就出發。”

    “好的，我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