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徹給自己猛灌了口啤酒，然後才問：“李木明是在三年前就在追查這件事了，可為什麽當時的報紙卻沒有任何的報道呢？”

    周願歎了口氣：“師兄當時連稿子都寫好了，誰知主編居然撤了他的稿。後來，師兄就辭職了。” 頓了頓，“然後師兄就一直在查黃宏發，我也是在他的共資料裏發現了萬福砂場的。師兄在菜市場蹲了半個月了，我總不能搶他的獨家啊。”

    “所以，你就報道了萬福砂場？”

    · 周願點了點頭，張徹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李木明為什麽自己不報道萬福砂場的事，反而讓你這個後來者拿著他的調查結果去登報？你……” 他始終罵不出口，最後隻能鬱悶地在喝酒。

    他平複著自己的心，補充道：“這裏的水太深了，你的師兄不是傻子。”

    周願卻反駁道：“張徹，你沒有和李師兄共事過，不應該隨意揣測他的為人。還有，當初李師兄也是勸過我的，但最後是我說服了他。” 並沒有撒謊，李木明曾經與一起經曆過遭人恐嚇的事件，李師兄還甚至被人毆打院，他自是明白其中的潛在危害。隻是當他知道周願的初衷後，他決定用實際行來支持直麵過往的勇氣。誌同道合者本當力所能及！

    說：“張徹，你今天過來，其實是想讓我不要再進行後續報道，也不要再查下去了，對吧？”

    “……” 被周願一眼穿的他隻能呆呆地愣在原地，他不敢貿然開口，生怕說錯話後又要和吵架了。

    周願隻自顧拿起啤酒罐，然後輕笑著了一下他的罐子。利索地灌了一口啤酒後才說：“我以前也和你一樣，總覺得你做的工作很危險，老想著讓你轉行。可最後呢？我們不是在為此吵架，就是在為此冷戰。不曾想，現在分開後的我們還是在為了同樣的事而相較不下。”

    “……” 滿腔苦忽然湧心口，就連咽唾沫都覺得像是在喝中藥，張警詞窮了。許久， 他才說了句：“那不一樣。” 他不想有危險，隻恨不得能幫擋下所有的刀槍劍戟。

    周願卻笑了：“有什麽不一樣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知道你在關心我，畢竟當初的我也是這樣關心你的，總想著讓你換份工作，安安穩穩的就行。可最後呢？我不還是沒能說服你嗎。你始終有你自己的信仰，我也有我自己的堅持，我們互不幹涉就好。” 頓了頓，忽然覺得話說的太重了，於是周願索將當初行的小曲都和張警說了。

    張徹頓時無言，隻覺得心開始搖擺不定了。他從來都不知道樂樂嗬嗬的周丫頭竟然有著那樣一段的糟心過往，他隻當是不知世間險惡的天真姑娘，可事實卻是，曆經過風霜後卻仍然想砥礪前行。他天真的，也這個勇往直前的，隻是他卻說服不了自己支持。張警寧願自己盡皮之苦，也不願周丫頭到任何一丁點的傷害。

    卻說：“張徹，長的最好辦法就是直麵挫折。我希自己能蛻變一個更好的記者，而不是一個一遇到困難就退、逃避的懦夫。我真的很希能得到你的理解與鼓勵，可如果你真的不支持我的決定，那最起碼你不要來勸退我。”

    張徹沉思了許久，才說：“周願，我不希你有事。”

    聽及此，周願已經能大概猜到，萬福砂場的事一定和張徹現在正在查的案子有關了。想到了當初周家飯館被潑紅漆的遭遇，也回憶起張徹傷院時的場景。勇敢並不容易，但漠視不公才是真正的淩遲。既然每個人都可以發，那也應該為這個社會貢獻一份力所能及的力量。雖然不能像張徹一樣手握|槍|支，但的一本領也是的武，的筆桿子就是的‘槍’。

    於是，周願以張徹之詞還治張徹之：“我也不希你有事。” 與張警麵麵相覷著，最後又補充了句：“所以我們都要小心點，然後一起努力。”

    張徹無奈地耙了耙腦袋，最後妥協了：“手機給我。”

    愣了愣：“怎麽啦？”

    “先給我。”

    照做了，而他隻是打開了的通訊錄，要將自己的電話號碼設置的一鍵撥號。可作的手勢卻忽然頓了頓，因為他發現，他一直都是的一鍵撥號，即使他們已經分開了。心頭忽然湧現出一朵燦爛的煙火，他微微握了手機，然後又適時鬆開。

    他囑咐道：“要是遇到什麽急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切記，不要一個人去走訪，若是找不到人陪你過去，那就找我好了。”

    笑了：“知道啦。” 周願頓了頓，然後坐到了他的邊將手機給他看，“這是我對萬福砂場的後續調查。你看，這是近五年來的建築用砂價格曲線圖。從2017年到2019年，建築用砂的漲幅已經超過了350%，部分地區的混凝土更是漲幅超過了50%。自從全國開始了砂場整治後，供砂量開始驟減，而用砂價格則大幅提升。去年，我省河砂的計劃開采量為394萬方，可實際用砂量卻達到了6840萬方，這是個巨大的缺口也是個暴利的行業。而萬福砂場是黃宏發以招商引資為由而獲得的地皮，可自從整治以來，要獲得采砂證可比以前難多了。而且黃宏發在買下這塊地時，他的采砂證就已經過期了。”

    張徹複述著：“也就是說，他在沒有正規采砂證的況下依舊在照常采砂。在大環境嚴厲整治下，他卻能以招商引資的由頭獲得了一塊采砂地。這期間必定有著非比尋常的‘商政’勾結。”

    “是的，還有一點，即便黃宏發沒有采砂證，但如果他有一個‘臨時’采砂證，他也還是可以繼續作。隻是在作前，他需要問準當地政府的意思，程序自然會相較繁瑣。我還在跟進黃宏發持證的最新狀態，但調查這個很困難，畢竟我不像你們，可以申請相關部門來協查辦案。”

    了手機頁麵，將另一份資料呈現在張徹的麵前，“這是李師兄暗訪祥時村菜市場的錄音資料，你聽聽看。” 親手幫他戴上了耳機，音頻為15分鍾，有男人的聲音也有人的聲音。容大多相同，多是闡述著他們在攤位時遇到的不公待遇，比如被強製收‘用攤’費，遭遇‘強買強賣’的現象，與被‘限製果蔬貨’等。而遭遇不公的很多攤主卻不敢吱聲，因為他們都說不敢惹‘黃家’。這些人能和李木明掏心窩子純粹是因為他們把李木明當作是祥時村的居民了，李木明總會顧他們的攤位，一來二往下就都慢慢和他絡了。私底下的他們倒是有一說一，可一旦有人提議他們去報警立案，這些人就不敢站出來了，大家都怕被‘報複’。

    張徹摘下了耳機，說：“周願，不管是萬福砂場也好，還是祥時村的菜市場也罷，它們都已經和‘黑惡勢力’掛鉤了。我是反黑行辦的組長，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的後續文章很有可能會阻礙我們的辦案進程。所以，從現在起，你必須停止一切個人調查。”

    周願麵驚訝，前腳才和張徹共了查到的所有線索，他後腳就勒令停止報道。不免在心底裏暗罵他，明明剛剛還說會支持的，怎麽扭頭就食言了？男人的果真是騙人的鬼，當真信不得！盡管周願略有不滿，但終歸還是很配合地點了點頭。畢竟茲事大，非同小可，自然明白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隻說：“但你要答應我，等結案後，你必須把獨家報道留給我！”

    張徹見周丫頭已經答應了，心自然暢快。他親自幫開了一罐啤酒：“咱們合作愉快。”

    周願“切”了一聲，笑瞇瞇地喝了一口酒。可以不查萬福砂場，也可以不查祥時村的菜市場，但他沒有說不能查三年前萬林區建築工地的工資拖欠案啊。當初李木明被撤稿後，還不惜氣地為了此事辭職。周願覺得一向堅定不移的李師兄不可能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即便在事發多年後，依舊還是沒能在任何的報刊渠道裏找到萬林區建築工地的相關報道，但僅憑難道李木明真的輕言放棄了？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何會對祥時村菜市場的‘菜霸’事件如此執著呢？

    此時市人民醫院的急診科裏卻不太平，一個男人正站在急診前臺與陸醫生爭執不下。他說：“我聽說昨天就是你不讓我兄弟打針的？能耐啊，今天你不給我一個代，那我就不走了！”

    陸醫生依然很冷靜，語氣也很平和：“你朋友對破傷風抗毒素過敏，如果我昨天給他打針，那反而是在害他。”

    男人卻並不買賬：“哦，他過敏了你就不治了？我告訴你，他現在高燒不退，肯定就是因為你的延誤而加重了病。”

    陸醫生很耐心地解釋著：“昨天我已經給你的朋友進行了清創和包紮，夜間急診的用藥係統有時候會出現單一況，所以昨天開不出適合你朋友的破傷風抗毒素。今天我們可以給他注TIG，這是一種不會致敏的破傷風免疫球蛋白，對你朋友來說會更加安全。任何破傷風針在24小時注都是有效的，”看了一眼時間，“你朋友是昨天淩晨四點送來的，現在是早上七點，還有21個小時，時間很充裕。”花臂男人見陸婧寧有理有據，隻好另辟蹊徑地繼續撒潑，反正他的目的就隻有一個——那就是要錢！

    他說：“甭提這些有的沒的，他現在就是因為你的延誤治療而高燒不起了，而且還誤工了！你必須賠償，什麽人傷害費、治療耽誤費、神損失費、和誤工賠償費你都要賠！”

    陸婧寧依舊從容不迫道：“既然你朋友已經高燒不起了，那我建議你還是立刻將他送來就醫。” 的語氣仍是不疾不徐，卻總能一針見：“你現在枉顧朋友命，反而在這裏浪費時間和我講賠償，你這樣的刻意舉更像詐騙。”

    男人氣急敗壞道：“你果然是無良醫生，反倒把罪名扣在我頭上了，要不要臉！”

    十分果斷，語氣依然沒有太大的波：“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就是帶你朋友回來就診；二，就是上三樓的醫務科投訴我。如果我被判定醫治有誤，那我願意承擔相應後果。” 說完便轉要走，卻不料手腕忽然被男人用力地扣住了。

    他怒目圓睜地衝吼著：“你不許走！什麽狗屁醫務科，最後不都還是幫著你們自己人！哪裏有公道可言？你今兒必須給老子賠償！” 陸婧寧嚐試回手腕，男人見有所反抗更是下意識地抓不放。前臺的護士來了保安，穿著黑製服的保安員立刻上前勸說。

    陸醫生趁勢要掙開男人的束縛，怎料這不自覺的用力倒是引起了男人的過度反應。而保安的突然舉措更是讓他覺得醫院在為難他。突如其來的推搡顯然讓男人眼急了，暴跳如雷的他更是一個勁兒地拽著陸婧寧往醫院門口走。

    一抹高峻的影忽然閃現，江宸把男人的雙手反扣在男人的後，然後又將人以腹部牆的姿勢按在了牆上。他冷言勒令著：“你要是不想在派出所過夜就最好給我老實點！” 科主任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保安隻將惹事的男人轟出了醫院。

    江宸看著呆若木的陸醫生，急切地問：“寧寧，你沒事吧？”

    愣了愣，回：“我沒事。” 心底突然泛起一複雜的緒，無窮的想念與無盡的委屈正齊聚心頭。他失聯了這麽久，不回短信，也不回電話，真的想好好罵他一頓！可剛剛江隊長卻又適時出現，幫化解了他人的惡意找茬。於是，沒了出口的怒意便隻能堵在的口，不上不下的一路竄。徘徊在理與之間，滿腔緒已近奔湧而出的邊緣。

    陸醫生咬了牙關，轉之際隻留下了一句不冷不熱的：“我還在工作，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