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鴨還在睡。

    再三確認過的確沒有傷生病之後，大家也就先放縱接著睡了。

    也許真的有很多話要對夢裏的媽媽說吧。

    如果能夢到親生父親就更好了……哪怕隻是個無法清晰描繪出的廓。

    盛玉霄心想著站起，給掖了掖被角。

    然後他下樓找到了魏文磬：“老爺子最近去了哪裏？是海外產業出什麽事了？”

    魏文磬搖頭，用手機發聲：“幾天前出了一趟門，說見老朋友，就沒回來了。”

    總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盛玉霄皺眉。

    他雖然總共也沒和老爺子見過幾麵，但能清晰看出老人上的強勢和智慧。歲月並沒有把這些東西從他上帶走，他的目依舊矍鑠。

    “給他打電話呢？”

    “昨天打的時候沒打通。”

    “再試試。”

    魏文磬倒是半點不避著，他拿出手機調出父親的號碼，撥出，隨後將手機遞給了盛玉霄，示意他來說話。

    這樣快。

    電話響起很久。

    沒人接。

    盛玉霄倒沒放棄，反複撥打起來。

    躺在床上的老人艱難地掀開一點眼皮，出手。

    給……我……給……我……但他卻幾乎發不出聲。

    床邊，有人正在談。

    “在接初次化療之後，出現急劇惡化是正常的。”

    “我知道……”

    “而且畢竟年紀大了……”

    “我知道……除了這些套話我想聽點別的。等等……老朋友，你醒了？好點了嗎？”

    床邊的人一下撲過去，將魏宣明從床上扶坐起來了一點。

    魏宣明抬起手扯開一點氧氣麵罩，吐出兩個清晰的字：“手機。”

    他的老友連忙將手機遞上。

    在盛玉霄打到第三遍電話的時候，終於被接起了。

    “喂，文磬。”

    “老爺子，我是盛玉霄。”

    魏宣明臉一青：“手機怎麽在你這裏？”

    盛玉霄能清晰聽見那頭老人傳來的一點氣音。

    那種氣音是強裝出低沉強勢，但卻呼吸跟不上而造的。

    盛玉霄低頭琢磨了一下，但還是沒瞞，隻是用更快的語速，和更簡明的語言說了黎江的事。

    “小鴨很安全，在我這裏，還有小鴨的舅舅。”

    魏宣明攥著手機的手極度用力，臉都泛起了青紫。

    但最終他也隻說了一句：“我知道了。謝盛大做的所有事……”

    他一貫的行事風格讓他哪怕在這樣的時候，語氣都顯得冷。

    “我想問一問您，現在還需要留著魏林嗎？”

    魏宣明抿了下，吐出三個字：“到頭了。”

    “那我這裏有這樣一個計劃……”

    “你說說。”

    兩個人講了近半小時的電話。

    直到魏宣明的老友忍不住來奪手機：“好了，你該躺下了。”

    魏宣明這才將手機放下。

    老友看著他一臉愧疚地說：“是你們家那個小姑娘在找你嗎？也許我不該勸你接治療，就按你自己堅持的保守治療也很好……”

    魏宣明到了這時候反而神一臉放鬆，說：“你勸得很對。如果治療有效，那就活得更長一點。如果治療無效，也沒關係。”

    “為什麽？你不是說，你現在有必須要為之活下去的希了嗎？”

    “哦，隻是突然發現，其實有一種很神奇的能力，會找到獅子、老虎和狼，猛們會保護。”

    “猛不是吃人的嗎？”

    “對，隻吃別人。”他喃喃說，“我可以安心待在這裏了。”

    “手機給我，我還要再打個電話。”魏宣明說。

    黎江被抓的消息很快發出了通告。

    網友們為之狂歡的同時，魏林悄悄皺眉。正好這時候老爺子來了通電話，讓他出國去協助理另一樁事務。

    魏林有意避避風頭，欣然應允。

    黎小鴨在這時候也終於醒了。

    壞了，就先去吃了飯。

    大家就圍坐在的四周，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就看著小口小口地吃……

    黎小鴨突然抬頭問秦邃：“一直在這裏，不會不好嗎？”

    秦邃遞給一張紙讓。

    一邊冷靜地說：“我告訴我爸媽，我路遇一樁窮兇極惡綁架案，作為目擊證人，我需要錄幾天口供。他們很高興，覺得我是個良好公民。”

    黎小鴨想到秦太太的樣子，輕輕笑了下。

    秦邃見狀也終於鬆了口氣。

    看起來好像……並不黎江的影響？

    盛玉霄從旁邊遞來一隻手機：“新的，卡也補辦換好了。”

    黎小鴨笑得更明顯了一點。

    “要聽一點審訊消息嗎？”盛玉霄猶豫著問。

    黎小鴨點頭：“好呀。”

    “黎江搶救過來之後，代了黎家村的事，他雖然沒有全程參與，但他一直都很清楚個中的運作。黎家村所有參與的人員，很快就會被定罪。”

    但唯獨，唯獨他的確不肯再提起黎小鴨的親生父親相關的任何訊息。

    黎小鴨問：“黎江說，鄰村有個孩兒想幫媽媽往外傳遞消息，後來跳河死了。真的是跳河死的嗎？這件事，能幫我驗證嗎？”

    一旁的警嚴肅地說：“這是個非常重要的信息！我立刻打電話回去。”

    盛玉霄忍不住說：“你和黎江獨的時候，從他裏問到了很多東西？”

    黎小鴨點了點頭。

    秦邃都覺得震撼。

    這就是甘願和黎江待在一起的目的……強大的人敢於走在鋼上，並不是多麽值得稱道的事。

    但看起來那麽小，又那麽脆弱，還背負了那麽多的悲傷難過，可還是堅定地踩了上去。

    黎小鴨吃飽之後和警說了很多黎江在麵前的供述。

    說完之後，困倦地打了個嗬欠，眉眼微微耷拉，說：“我困了。”

    又困了？

    盛玉霄和秦邃本能地對視了一眼，但很快雙方又都嫌棄地撇開了。

    “那就睡吧。”盛玉霄啞聲說。

    看起來還是會笑的，還是好好的，但心裏的難過怎麽會那麽快平呢？

    黎小鴨點點頭，上樓直奔之前睡的那張大床。並不知道自己霸占了盛玉霄的臥室，反正鑽進被子裏以後，兩眼一閉，媽媽好像就又到夢裏來了……

    但這一次不僅夢見了媽媽。

    還夢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個人影好像高高的，大大的……

    那個人影朝彎下腰，是和黎江完全不同的……

    完全不同的！

    黎江說過，他壞了男人的車，可是男人沒有怪罪他。

    那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有修養，正直，不屑於去欺辱別人……

    他是個好的人！

    黎小鴨慢慢朝他張開手。

    可是那個人影卻轉過去，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走。

    黎小鴨聽見媽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要追上他！不要讓他走遠……”

    黎小鴨就拚命地跑，去抓。

    可還是沒抓住。

    一下從夢裏驚醒過來，到了臉上冰涼的淚水。

    好涼好涼，在開滿暖氣的屋子裏讓打了個哆嗦。

    剛剛換好新卡的手機突然在床頭響起，小心翼翼地過來，接起。

    “喂！”那頭的聲音有點驚喜。

    “我還以為至要過幾天才能聯係得上你，你安全了嗎小瘋子？那個男人還活著嗎？可惜他不在國外，也許我能讓你更痛快一點。”

    黎小鴨沒說話。

    “嘿？”

    “是沒聽明白我說的話嗎？”科穆寧在那頭對手下出手，“翻譯給我。”

    黎小鴨低著頭，瞥見地上自己的影子，小聲說：“科穆寧，我做噩夢了。”

    電話那頭霎時也失去了聲音。

    科穆寧之前還想過，黎小鴨是不是會像話故事裏一樣，因為害怕打雷下雨或者做噩夢而抱著小枕頭來找他。

    現在做了個噩夢。

    不過他卻人在國外了。

    科穆寧揚起頭，突然有種極度的不快和難以忍。

    他低聲問：“你在哭嗎？”

    黎小鴨老老實實地答：“夢裏哭過了，就不哭了。”

    這時候有手下進來，急衝衝地說：“先生您終於回來了，我們現在要手立刻幹掉那個鬼家老二嗎？”

    科穆寧說：“滾。”

    “好的，那我等會兒再來問，您先打電話。”

    “……站住。不用幹了。”

    科穆寧心說萬一做夢又哭怎麽辦？可沒辦法抱著枕頭來敲我的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