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跪在榻邊上，眼睛始終看著梨花木屏風上刻著的雲水紋與纏枝花卉，不知道大姑娘今日這脾氣，要發到什麼時候……

自從午膳時大姑娘讓去請二姑娘過來，沒能把人請來，大姑娘便發了雷霆震怒，讓在這跪著。

天都暗了下來，大姑娘這口氣還未消停。

五福嬤嬤端著藥碗走進來，垂眸看了碧玉一眼，神裡閃過一抹不忍。

碧玉也算是瞧著長大的，從前大姑娘沒有這樣的脾氣，和碧玉的日子也算是好過。

眼下們二人也只能自求多福。

五福嬤嬤雖心下不忍，卻無計可施。

徐瑤夜手接過五福嬤嬤端來的藥碗，冷嗤了一聲，“我好心找過來用膳，倒拿腔拿調，跟那個沒福氣的小娘一樣，死了也不消停，還要給我們惹麻煩。”

五福嬤嬤臉上陪著笑意，心裡卻是覺得徐瑤夜涼薄。

從前許氏磋磨妾室手段之狠，連們這些丫鬟看了都覺得不寒而慄。

如今人都已經死了，徐瑤夜上也不積德。

正這般想著，白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回稟夫人，二姑娘來了。”

徐瑤夜鷙的臉上緩和了幾分，出一抹冷笑，挑了挑眉看向碧玉，“好了，你可以起來了。”

“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你回房去好生反思，為何還沒有白蘭能幹。”

碧玉讓徐瑤夜這番話說得心頭一，後背滲出冷汗。

大姑娘這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想發賣了自己吧？

碧玉不敢多說，重重地給徐瑤夜磕了個頭，才起。

徐月緩緩走進徐瑤夜的屋子，見半躺在榻上，徐瑤夜子沉了，肚子越發大了起來，看著倒是比這個月份肚子還要大上一圈。

見徐月視線落在自己肚子上，徐瑤夜眉頭一蹙，坐直了子，“今日長姐讓你過來，是有一事要告訴你，事關你小娘的墳。”

聽到小娘，徐月臉微變，旋即恢復如常，角勾勒出一抹溫和的笑，“長姐請說。”

徐月雖心裡有一不祥的預，卻是磨出了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子，不如山。

徐瑤夜並不滿意如此平靜的神，冷笑一聲說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太沒福氣了，城郊衝了大水，旁人都沒什麼事，就的墳大水沖垮了。”

徐月攥著帕子的手一，勉力維持著神態，著緒開口問道，“那我小娘如今……”

徐月不知徐瑤夜將此事告訴自己，只是想看傷心難過，還是有別的意圖。

當年小娘死了，徐府只想將草草埋葬，還是徐月上父親那哭了幾天幾夜，徐史才肯將小娘葬到城郊。

徐月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樣的地方雜草叢生，冷冷清清一座孤墳。

和紅玉被關在府裡，只有每年小娘忌日，才能去陪一會。

徐瑤夜聽徐月聲音微微發，心頭舒暢了幾分，“照我的意思，不如就不管了吧。人也死了這麼久，那片地全讓大水衝了，沒辦法安葬了。”

徐月再難心頭怒氣，子不住地抖，人都已經死了，如何能說出涼薄至此的話？

抬眸，語氣裡帶著寒意，“既是府裡不管，可否讓我帶著小娘的靈柩，回松竹縣安葬。”

小娘從小在松竹縣長大，那應該是人生裡最幸福的地方。

徐月心想，的確不了徐府祖墳，可小娘應當也不想再回徐府了。

徐瑤夜面疏冷，直覺覺得眼前的徐月和過去不同了。

雖然是一貫溫順的模樣，可底子裡卻不同。

氣定神閒地端起茶盞，分明是笑著的，面上卻是冷淡的涼薄，“為著一個死人，這般奔波值得嗎？”

徐瑤夜話是這樣說，心裡卻是願意徐月走的，離開了侯府，對自己而言是件好事。

徐月攥著帕子的手指，越掐越。

眼睫輕，眸深邃而複雜，若是長姐不答應，就去老夫人那裡想法子。

孝心為上，用些心思，總能想到法子。

徐月腦子轉得飛快，卻聽徐瑤夜冷笑著說道，“算了，我們史府一向講究孝心，你有這份心意，就去為你小娘做這最後一件事吧。”

徐瑤夜話說得好聽，其實只是想將徐月送出侯府去。

如此一來，再也不用擔憂徐月和搶裴長意了。

揮了揮手，正要讓徐月退下，就聽外頭丫鬟說道，“夫人，世子爺來了。”

聽到裴長意來了，徐月和徐瑤夜皆是一驚。

他怎麼來了？

徐月退到牆角，給徐瑤夜留了位置。

五福嬤嬤扶著徐瑤夜緩緩從床榻上起。

徐瑤夜不由自主地低眸看了一眼徐月，裴長意好幾日沒來自己這兒了，說是典獄司忙得很。

怎麼今天晚上突然來了？難不……

徐瑤夜還在胡思想，裴長意已是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他一雪烏髮，玉帶束腰，眉目如畫，長玉立地站在門口。

一雙黑眸冷冷清清，含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高華，讓徐瑤夜看不出他的緒。

徐瑤夜堆起笑容，起迎上前去，“郎君，你怎麼突然來了？”

裴長意不著痕跡地從邊繞開，走到桌案邊坐下，淡淡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月，語氣疏淡，眉眼間滲出一抹冷意，“我來瞧你，夫人好像不高興？”

徐瑤夜面尷尬，不住地搖頭，“郎君這說的是什麼話？你來瞧我，我可高興了。只是郎君怎麼不提前讓人通報一聲？”

裴長意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我來瞧自己的夫人，還要提前通報一聲？”

“是你不想我來，還是你這院子裡藏了別的男人，不方便讓我來？”

徐瑤夜聽到裴長意這樣說，臉煞白，不但煽，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心神，笑著開口，“郎君今日不忙嗎？如此會開玩笑。\"

裴長意搖了搖頭，“忙，日子不太平，好多地方發了大水，這幾日衝到了城郊，影響了會試考場。”

“會試？是長遠要參加的會試嗎？難不會試要推遲？”

松竹縣？

徐月抬起眸子，原本平靜如水的眼神裡，出了一抹吃驚。

徐瑤夜臉上的笑容斂去，定定地看著裴長意，隔了幾秒，轉過頭看向了徐月。

前腳說要扶靈回松竹縣，後腳裴長遠要改考場。

這倒是件好事。

孤男寡的一起結伴，必定能搞出些什麼乾柴烈火來。

就不信裴長遠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