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聞漓握著當年他送的那只可攜式的白鋼筆發呆，在一地的落葉前對結局的更改卻遲遲下不了手。

即使當年開始寫這一個故事的時候，僅僅是開了一個頭，就義無反顧地先把「永遠在一起」的結局寫上了。

當年有無限憧憬，可是現在木已舟，沒法想像了啊。杜撰的滿是團圓的結局裡充滿了自己的太多憾，他們不會見面了，他們人生的列車時速差的太多了，從前他們不管在哪兒，都能不期而遇，那是因為命運錯誤把他們調速一致，他們相伴而行的日子是命運神打了個盹的小疏忽。

如今踮腳去，當年相背而行的車軸印已經被路上來往的車輛和行人踩得面目全非。

遂停下筆，合上手稿紙張，拿出一塊的布料，仔細地拭著那通白玉的鋼筆，完後打開屜，把它放屜中，隨即就看見的屜里，躺著的那朵，近乎已經風乾的玫瑰。

手指微微抖了抖，將那朵花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那玫瑰的每一片花瓣都是枯黃到變褐的程度，脆弱到一就要碎了。

窗外傳來靜，鄰居誰家的掛桿掉了下來，驚得來福從桌子底下坐了起來，它不小的作撞到桌肚子，佟聞漓手沒拿穩，玫瑰落地，碎一地細的塵埃。

一陣風過來，塵埃四散，不見蹤跡。

來福錯愕又愧疚地看著。

佟聞漓說，沒關係。

合上屜，沒事人一樣地走開。

來福盯著一地的碎片，難過地想：

它的小夥伴——

它扛過了西貢那的雨夜，扛過了漂洋過海的變遷，卻沒有扛過記憶殘忍的要消亡。

*

年底，一個關於元素的畫展在北京展出。

出版社的編輯姐姐知道佟聞漓聲勢浩大地從越南帶回來的那隻狗狗，就把展出票送給了佟聞漓，說這個畫展很有意思，還可以帶寵進去，這樣喜歡小的人，可以去看看。

佟聞漓眼見來福終日裡只知道在自己的窩裡曬著太睡覺，便起了帶他去見見世面的心思。

那是一場個人畫作秀，開在北京一個很大的藝中心，創作者是個剛從國外遊學回來有視力障礙但卻頗有藝天賦的男人，他畫展的主題做《一個故事換一幅畫》。

也就是他筆下的那些畫作都來源於他一路上聽到的故事。

由於有視力障礙，他的畫布比一般的作品要大，用的也更大膽和飽滿，他的那些不方便卻意外地了他另外一個角度的對於世界的觀察，幾幅畫作下來，佟聞漓都看到了很重的故事：

在雪夜裡抱著棕熊相擁而眠的，黃沙荒漠裡觀察一隻蜥蜴的黑人男孩，非洲草原里里與獅共舞的攝影師……

佟聞漓跟著展廳講解員的講解一一地仔細地聽著他們背後的故事，不由地嘆道，這位畫家一定見過很多人，聽過很多故事，他一定有敏銳的察力和捕捉力，才能創作出這樣有畫面的作品。

聽得迷，卻發現原來一直乖乖跟著的來福卻不見了蹤跡。

疑地回頭找去，畫廊彎彎繞繞，佟聞漓越走越遠離人群，在繞了幾個彎後在一幅很大的畫下終於看到了它。

「還以為你丟了。」喃喃自語，走過去幾步，「你這小狗怎麼心事越來越重。看什麼呢？」

見它乖巧地坐在地上，出它那個茸茸的腦袋，呆呆地盯著牆面上的畫。

佟聞漓抬頭看去。

那畫裡，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

深藍的背景里混著混沌的黑，細的雨充盈著整個畫面。畫面的右邊像是一隻柴犬串串，黃褐的短絨被雨水打，在畫面里變打綹的麥穗，與它一般高的是邊那個蹲下來的小姑娘，穿著不合的一寬大的灰藍裝，袖子邊上還有紅酒漬，的兩隻手落在邊小狗的頭上和背上，他們抱在一起，像是為了一場相逢而喜悅。在他們後，站在一個撐著傘的男人，他的傘面幾乎已經全部挪給那個孩子，默不作聲地站在後，看著他們的相逢。

畫裡的他整個臉都被黑傘。擋住，人們看不到他的樣貌，只看到他握著黑傘的那隻手——骨節修長，白玉剔骨，便就覺得他定非是塵世之人。

佟聞漓站在那幅畫前駐足許久。

後卻傳來一個聲音。

「小姐，恕我冒昧，我這畫裡的小狗和您的犬，好像長得有幾分相像。」

佟聞漓轉過去，在後站著的是一個拄拐杖帶著墨鏡的男人，聽他的口吻他應該就是這個畫展的創作人。

佟聞漓愣在原地，沒有說話。

那頭見沒有靜，有些抱歉地說到：「或許是我看錯了，抱歉，我的眼睛能看到的東西很，模模糊糊地只有一個重影，這才覺得您的犬和這幅畫作中的很是相像。」

「沒關係。」佟聞漓這樣說到，的目再度落在那畫面中，那的確是西貢的那個雨夜，他替拿回姑姑拿走的錢，隔著玻璃窗看到在街頭無助等的來福，央求他讓下車帶上來福的那個雨夜，他的確就是這樣站在後。

只是當時的注意力全都在來福上，忽略了現在看來的後的人沒有出深卻蔓延在雨里濃的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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