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玫瑰先生的故事還缺一個結尾。

那是還不曾確定的未來。

所有的手稿都是用中文寫的，複印了一部分樣稿寄給了西貢那家唯一出版中文期刊的雜誌社。

其實沒有抱很大的希那家雜誌會看上這個越山海和歲月的故事，可是總覺得，總得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吧，留下點關於不長的這二十幾歲人生里濃這三年的傳奇的經歷——關於，關於先生，關於煙煙，關於這兒的每一個人。

偶爾也會從一夜好眠的夢裡醒來，起的作驚醒邊的人，他睡夢中還摟著，拍著的後背，跟說讓別害怕。

他會一直都在。

想，那樣的一個人，想把他記錄下來。

希自己未來不管在哪兒，都不要忘記遇到過那樣一個人。

關於他的故事，他的世，他和之間發生的所有一切，

他強大、溫、緒穩定、包容、……擁有許多沒有想到過的好，溫孱弱的心

就像一隻流浪的小狗，被路過的一位先生抱起來，帶到自己的家中溫以待。

——

那年夏天，佟聞漓的生日也到來。

今年的農曆來的早。

先生發了帖子，說要在莊園給慶生，莊園大門敞開，得上來名字的不上來名字的人都要過來與說一聲：阿漓小姐，生日快樂。

換上盛裝，眼見莊園裡的禮堆高山，眼見外頭香車進出，眼見禮服擺搖曳，也見到十來層的蛋糕被推出來，他一白西裝站在人群中親吻的手背，說恭喜又長大一歲。

那些時的洪流里，經常是不記得那些的日子是怎麼流失的，只記得那些玫瑰花瓣灑落的夜晚，在夏日晚風中看他一眼，便覺得那一眼萬年——萬年間前的盛世浩渺都在那須臾之間崩塌。

那是怎麼濃烈又讓人難過的啊。

當人群散去，散落的玫瑰和潔白的月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他牽起的手，說帶去見他送給的生日禮。

那是一棟被玫瑰花田包圍的別墅，比他莊園的那些花品種還要多。

他說那是他為打造的屬於的地方。

佟聞漓不解地看著他。

他微醺的眼裡依舊盛滿那些斂與克制，卻又在夜裡顯出難抑的深，他說，阿漓，你記不記得你說過，你也想有個自己的家。

「不寄我籬下，能遮風擋雨……你說你得給自己找個地方，你說若是哪一天你從我這兒了委屈，連個離家出走的地方都沒有。」

「我給你找著了。」他攏著的下，微微彎下子，溫地說：「我雖然不會讓你委屈，但若你真想離家出走的話，你來這兒好不好——」

他眼裡是混沌的酒意，擁懷，忘地說：「別離我太遠，好不好。」

……

後來佟聞漓才知道，他很早就開始讓人在這兒給造一個獨立的院落了。

別墅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選的。

坐在新房式混裝的大吊頂挑高客廳里的沙發里，茶幾上還開了一瓶幾萬歐元的酒。

他當年還給配的是高級的指紋鎖，說要是哪一天不高興了，把門一鎖，那他就真進不來了——誰讓是獨一無二的。

當然，他把從沙發里撈出來，抱在自己上，帶點威脅地勸說最好別試。

那是1997年7月1日的0時整。

他眉眼很醉，混沌又深。

他給裝的那個三十二寸的彩電視接了國際頻道。

即便在沙發里，杯中的酒被喝得七七八八，依舊難以麻痹那顆激的心。

那年紫荊花盛開，五星紅旗不差一分一毫地準時升起。

華夏民族等了一百多年的時刻終於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到來。

聽到國歌響起，聽到轉播的歡呼聲，通過鏡頭看到自己的祖國，看那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看到廣場高樓里悉的同胞們眼含熱淚。

眼尾悄然掉下一顆淚珠。

邊的人手來揩掉它。

轉過頭去，眼晃晃的，用粵語問他：「易聽笙，我教你說粵語好不好？」

「嗯。」他微醺地支著腦袋點點頭。

「我教你你表達喜吧，比如說，如果你想說我喜歡你，你可以說——我中意你。」

「或者你想說，你也可以說。」

「比如說你可以說你越南——」

想了一下，見到五星紅旗，想起他的國家，又用粵語教他：「或者你可以說我法國……」

還沒有說完，原先在沙發里的人直直地吻下來。

「我中意你。」

那個醉吻帶著濃憂傷，他說的卻是粵語。

「我中國。」

「願我們的祖國，永遠繁榮昌盛。」

……

佟聞漓傻在那兒，認識他這麼多年，第一次聽他說粵語。

他的粵語很地道，本就不像是後天學的，比他說法語，說越南語，甚至說普通話……任何一種語言都要地道，好像那才是他真正的母語一樣。

從來都覺得，他鄉和故鄉對他來說，好似沒有區別，好像他就天然不是用一個故鄉、一個城市、一個國家能夠框定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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