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機場時，天快黑，上了飛機，起飛不久，頭等艙安靜。

鍾彌聲線低平問：「你留學的時候，會經常回國嗎？」

「不是很頻繁，那時候不是很喜歡國的環境。」

「原來還有你不喜歡又沒辦法改變的東西啊？」

鍾彌那雙笑眼太傲慢，彎著的時候，肯費力簇起來，無論真心假意，都討人喜歡，好像能讓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很多。」

鍾彌對這回答不懷疑。

只是會想，令他煩惱的東西，可能常人很難共，也不必問那是什麼煩惱。

何不食糜。

在州市，他說過他本碩都讀哲學。

「所以你回國也才四五年嗎？」

「八/九年了。」

鍾彌面疑：「八/九年前，你才二十剛出頭唉，跟我現在差不多大。」

沈弗崢看著說：「我讀書早。」

鍾彌歪頭：「多早？神嗎？」

他忽的笑了一聲：「那恐怕要讓你失了，我是很懶得腦子的那種人，只是小時候——」那點輕鬆仿佛燒過的紙，稍一，碎得徹底，他恢復平靜溫和的樣子，自然地將延折回問題最初，「我二十一歲碩士畢業，所以回國八/九年了。」

輕輕「哇」一聲：「世界的參差，有人二十一歲碩士畢業，有人二十一歲本科畢業證還沒拿到。」

他手過來，食指曲著，指節輕敲一下鍾彌額頭。

「好好讀書。」

鍾彌沖他糾正：「我是舞蹈生，而且大四了，沒那麼多書要讀。」

恰好空姐這時過來送飲料，蹲在他們旁邊服務，鍾彌瞥見對方收下抿笑，想在外人眼裡，剛剛和沈弗崢聊天的樣子應該甜的吧，一個俏皮漂亮，一個矜貴穩重，放在一起都像電影。

可知道是裝的。

在裝，他也並非完全真實，就像風抖了火，不想熄滅，就得用手去護一下。

從機窗往外下看，夜還沒有黑到徹底，城市籠在黑絨和無數燈火碎星里，地平線盡頭卻仍有一線橘輝沒有燃盡。

將夜之時。

鍾彌忽然有一種覺，他這次來沛山找，他們同歸，並不是一個結果，只是剛開了一個頭。

黎明尚遠。

「那應該要實習了，之後打算做什麼？」

鍾彌正要回答，卻察覺自己的手被人攏住，很暖的掌溫，沈弗崢將問題擱置一旁。

「手怎麼這麼涼？」

上飛機了外套，鍾彌也不覺冷，只是被這麼一握，對比之下，才發現手是冰的。

「我好像，一到冬天就這樣，四肢都很容易冷。」開玩笑說，「大概是手長腳長，循環很慢吧。」

他掌心裹著鍾彌指尖，一，替生熱。

人一定會在事後某一刻清醒，甚至是後悔。

再思及昨夜種種。

那氛圍太好太好，便有了一點品皆春的意思，明明提醒過自己，鏡花水月不當真，卻還是忍不住沉淪。

航程過大半，鍾彌從舷窗外移回視線，周遭安靜，一點細響都能清楚聽見，昨晚睡得很好，所以這會兒沒有睡意。

而昨晚那套臨時組合的桌椅，完全違背人工學，大概讓他睡得非常累，這會兒沈弗崢已經在旁輕闔上眼，面龐疲態里呈現一種靜默之。

鍾彌稍稍低下頭，去看他的手，修長指節分明有力，有種天然的人親近的安全。

了指尖，到他的食指。

一點點勾住。

他眼皮沒，指骨輕輕曲了曲，有些下意識回握的意味。

鍾彌抿著，慢慢彎起來，腦海那些浮雜的思緒忽然有了靜止的時刻，不再急迫於理清，混沌也是一種浪漫，什麼都看清了，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懸空便懸空。

能握這隻手，甘這一程的風雨飄搖。

不想去管未來會在哪裡降落。

老林將車停在機場門口，夜晚的京市比沛山還要冷些，風太乾燥，嗖嗖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似的，從大廳出來，鍾彌看見路邊一輛眼的邁赫，老林站在車邊。

沈弗崢領著走過去。

「你的車？」

沈弗崢將手上兩隻行李箱遞給老林，回頭攬肩膀：「這回怎麼不說寶駒了？」

鍾彌鑽進車廂，有很新的皮革味，四打量一下：「新買的嗎？」

沈弗崢坐進來帶上車門，嗯了一聲。

鍾彌實在好奇：「不會是因為我說這是寶駒……才買的吧？」

「怎麼不行呢？」他下頜往前微抬，示意，「跟老林說你要去哪兒，我順便聽聽你的新地址。」

鍾彌扭過頭，與駕駛座的老林對上目。

真的很好奇沈弗崢所在的是怎樣一個世界，為什麼那些跟他有關的人，好像永遠都不會有尷尬，怎麼樣都是一副平淡又理所應當的樣子。

只有孤孤單單地，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跟老林報完地址，鍾彌將視線轉回來，手撐車座上，探湊近沈弗崢，繼續問：「真的是因為我才買這個車的？」

「瀰瀰小姐都夸的寶駒當然要支持一下。」

說得好像他是的一樣。

鍾彌既覺得甜，又很苦惱：「可是，我當時就是隨便一說的，邁赫得給我打GG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