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蝦的快，一過油便可以拿出來吃了。

婦先舀了一碗給王憶，王憶擺手示意不必著急可以一起吃。

這時候歐億說：「醫生你吃吧，這是我們疍家的風俗，好吃的要先讓貴客吃一點，你要是覺得好吃，那就可以吃飯了，你要是覺得味道不好就說出來，繼續做飯改變味道。」

王憶接過筷子拉了幾顆白蝦進裡。

魚油炒蝦能化蝦皮，於是整顆的白蝦吃到裡卻並不覺刺的疼，只覺滿裡都是膩的蝦，麻辣鮮香，味道著實很贊！

年們被驅趕便離開火爐來到王憶跟前，眼的問道：「好吃嗎？」

王憶笑道：「你們來嘗嘗？」

年們紛紛擺手，最小的孩子要手，然後讓歐億一掌拍在手上給拍的哇哇哭起來。

歐赤腳吞著口水說：「我、我不饞，我才不想吃呢，就是蝦而已，我天天都有蝦吃。」

「但是沒有油炒的蝦呀，煮的蝦不好吃，油炒的好吃。」他們的小妹弱弱的說道。

歐赤腳便兇的推搡：「你著什麼急啊？還有那麼多炒蝦呢，娘還能不給咱們吃？」

他又回過頭來笑著看王憶：「哈哈，我們不是饞炒蝦，我們是在看這個蝦，你知道蝦為什麼有眼睛嗎？」

王憶知道他的心思，他這是錯開話題來維護年人的自尊心。

於是他便配合的問道：「我不知道，蝦為什麼有眼睛呢？」

年便鄭重的說道：「這事你們不知道，我娘才知道，告訴我們真正的原因了。」

「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還沒有大地只有海洋，海里的龍王就是最大的。有一次他在龍宮舉辦宴席邀請海里的魚蝦蟹一起去吃好吃的。」

「可是蝦沒有眼睛找不到去龍宮的路——哦對了，很久很久以前，蝦是沒有眼睛的，它們是瞎子，啥也看不見。」

「然後龍王請蝦去吃飯，蝦找不到路於是傷心的哭了起來，藏在海底沙子里的海腸看見了就跟它說，沒事，我把我的眼睛借給你，等你回來再還給我。」

「蝦有了眼睛以後發現，原來海水那麼藍啊，水草那麼綠啊，太那麼，金燦燦的那麼耀眼。去了龍宮以後它才看見，原來龍宮這麼大，龍王爺這麼威風……」

「就這樣它發現了擁有眼睛的好，一下子起了壞心思，帶著眼睛跑了，不肯給海腸還回去。」

「海腸等了很久很久老是等不到蝦來還眼睛，於是它想出去找，可是出去以後到一隻海鳥要吃它，嚇得它鑽進沙灘還有海底泥灘下面不敢出來，後來就一直藏在那裡面了。」

「最後這個消息被龍王爺知道了，龍王爺很生氣，就罰這個蝦下油鍋，一邊下油鍋懲罰它一邊批評它。蝦也知道錯了，愧了，的紅了臉、全都紅了。」

「於是從那以後，雖然蝦有眼睛可是卻容易害，一到熱水熱油就想起祖宗被龍王爺批評的事，然後全就紅了！」

王憶聽的目瞪口呆。

這故事——新穎別緻呀。

年說完之後還鄭重其事的問王憶：「你聽過這個故事嗎？」

王憶搖頭說：「沒有。」

年又鄭重其事的說：「對，這事只有我娘他們知道。」

「我娘給我們講這個故事教育我們說，做人一定要坦坦，不能去占人家便宜、更不能言而無信，否則就像蝦一樣，一輩子要愧！」

王憶聽后愣了愣。

這就是傳承啊！

婦用方言問他一句，歐億扭頭問：「好吃嗎？」

王憶豎起大拇指：「真的特別好吃。」

婦出笑容，招呼他們在船頭坐下，就這樣吹著海風看著日落開始分飯吃。

這時候歐人民又帶著個罐頭瓶子從船艙里鑽了出來，裡面是一些麻醬似的東西。

婦打開鍋蓋裡面還真是柳葉，之前過水曬乾來著，導致柳葉有點打卷，這會煮后看起來還水潤，熱氣騰騰中野菜的清新香味更加濃郁。

年們立馬擁過去。

婦先給王憶舀了一碗倒掉湯水，這時候歐人民把罐頭瓶子里的醬倒給王憶。

這裡面只有一點了，他剛才在船艙就是在刮這點醬。

醬倒出來王憶聞了聞，還真是麻醬！

歐人民沖他點點頭：「拌著吃，好吃的，家裡沒有糧食了，醫生你湊活著吃吧。」

這頓飯真得湊活著吃了。

王憶以往總嘆海上生活的漁民不容易，這些不願上岸的疍家人更不容易！

樹葉子拌醬當飯，這種事王憶不是沒聽說過，有時候聽隊里老人講古，他們就會講起困難時期的生活，那時候他們便得用樹葉子當飯，而且即使是樹葉子當飯也吃不飽。

可是現在已經82年了！

82年老百姓日子還是難過，糧是主糧，細糧那是改善伙食，至於鴨魚？這是過年過節才能吃上的絕頂好東西。

但相比飄在海上的疍家人，老百姓的日子已經好過多了，起碼能吃上糧，只要勤勤懇懇的幹活一般家裡不會斷糧，更不至於吃柳樹葉來度日。

說起來這個柳樹葉不好吃，確實有點清新的味道，卻糙無且發苦，比野菜可差遠了。

王憶問歐人民說：「我聽你們的意思，政府對你們好的，還想讓你們上岸去生活？那你們怎麼不上岸呢？」

他解釋道：「如果上岸了，那起碼有醫療資源、有糧食可以買或者用魚蝦去換購，生活更有保障。」

歐人民低下頭說道：「嗯。」

幾個孩子都在眼的看著他。

他們想要上岸，並不想待在船上和海上。

但歐人民不說話了，低下頭撥弄著碗里的柳樹葉啥話也沒有，了個悶葫蘆。

王憶問道：「你是不是害怕離開船、害怕去岸上？」

他想到了曾經看過的電影《海上鋼琴師》。

歐人民聽到他的話猛然抬起頭說道：「我什麼都不怕！」

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他又重新緩緩地低下頭、緩緩地說：「領袖的戰士，覺悟高、看的準。」

「你說對了，我其實就是害怕去岸上。我在海上只要打漁過日子就行了，去了岸上有很多人，他們有的很狡猾很壞……」

「對，有些人很壞，」立馬有個孩子說道，「我爹有一次去賣蝦，賣了五十塊，然後都讓小給掏了去。」

「還有岸上流氓多，我跟爹去賣魚看見了，大白天的男的摟著的腰、的抱著男的胳膊，男的有時候抓到的就啃，啃的的哎喲哎喲直喊疼，啃的腮幫子都破了，去醫院了八針。」

婦也說話，歐億幫母親翻譯道：「我娘有一次聽人說，有個地方的人很壞，抓了人搶錢又把人給殺了，殺掉剔下來放到缸里腌起來送去集市上當狗賣……」

王憶這一聽越說越誇張了，急忙擺手說道：「你們這都是從哪裡看到的、聽到的？岸上沒有這麼。」

「的確，現在小多強盜多，可是你們不用非得去城裡，國家也未必給你們在城裡分房子吧？」

「你們可以住到島上去，外島多島嶼呀，是不是？住到島上以後接的人，然後慢慢的跟人、跟社會去接，這樣逐漸的就可以適應陸地上的生活了。」

歐人民搖頭說道：「住島上？不好，我們有認識的人去過島上住進生產隊，然後都欺負他們家。」

「他打了人，治安員抓他，他又只好回到海里，但他的船已經賣掉了，只好去人家船上做工，後來沒見到他了，可能死了。」

王憶說道：「是的，有些地方的生產隊很不好、很排外，所以你們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上岸居住。」

「再說上岸居住跟賣船沒有直接關係，何必把船賣掉呢？」

歐人民繼續搖頭：「不賣船，怎麼能有錢買房子、有錢去買糧食？」

王憶說道：「你這話恰好錯了，不能賣掉船，船是下蛋的，你想要吃蛋那應該等著下蛋，不能把下蛋的給殺了去從肚子里挖出蛋來吃。」

「國家讓你們去岸上居住，難道不給你們安排住嗎？或者你們可以先租個房子，租房子很便宜，然後開船去捕撈魚蝦蟹換取生活費。」

歐人民說道：「不是這樣，一旦上岸，要出海捕撈就不容易了，然後我沒有其他賺錢的本領，買不來糧食吃，會死的。」

王憶聽不太懂他的話，便問歐億說：「為什麼上岸之後要出海捕撈就不容易了？」

歐億說道：「因為我們知道有漁獲的海域隔著上岸住的島嶼很遠，去一趟不容易，然後想要在其他地方捕撈也不容易，因為海上產的海域都有人占著，我們搶不過他們。」

王憶疑問道：「還有這種事？」

正好不遠有他們一條船，他便吆喝著把船過來問道：「二叔，我聽這船上的人說，海上產的海域都有人占著不能隨便捕撈，是這樣嗎？」

船上的社員說道：「差不多吧。」

王憶問道：「為什麼咱們社員可以隨便捕撈啊？我跟著船出海好幾次了，並沒有被人阻攔過呀。」

社員笑道：「誰敢攔著咱們啊？隊長當年領著咱隊里人早就打出來一片天了，再說咱下網也不是隨便下網，都是找咱們佔下的海域去下網，這樣更沒人攔著咱們了。」

歐億聽后吃著柳樹葉說：「你聽見了吧？」

王憶說道：「我不知道海上還有這回事，但是我聽你說，你父親很會熬海鹽，熬出來的鹽很好吃？」

歐億立馬說道：「這是真的，我爹熬出來的海鹽帶著鮮味，那是用海藻熬出來的，而且吃了這樣的鹽不容易生病。我們吃過買的鹽，吃那樣的鹽時間長了，容易生病。」

王憶說道：「有可能是海藻煮鹽中富含維生素，維生素跟人的免疫能力息息相關，你們飄在海上長期吃普通鹽，缺蔬菜缺水果也缺維生素的攝，確實更容易生病。」

他讓歐赤腳去拿鹽看一看。

很快一罐頭瓶的鹽送了過來。

此時夕已經落下，月亮升起來。

月很亮。

王憶借著月看下去，這鹽分很白很細，還有點發綠，他捻了一點進裡。

這鹽真的好吃！

不太咸還鮮，他以前還沒有吃過這樣的咸鹽呢。

於是他便指著鹽問歐人民說道：「這鹽你一天能熬多？」

歐人民說道：「不知道，用海藻和海水一起煮，慢慢的海水了，鍋子上就出現一些鹽分，刮下來就行了。」

王憶提議道：「你可以用這種方法來煮鹽賣錢。」

歐人民搖搖頭：「誰會買我的鹽？再說現在你們岸上的供銷社裡有鹽，一錢就能買一包，我一天能燒出多？養不活的。」

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便招呼王憶說：「醫生你繼續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對，柳樹葉涼了嚼不爛。」歐億放下碗。

他已經吃完了。

其他孩子都吃完了。

鍋里還剩下一些柳樹葉，這應該是特意給王憶留下的。

王憶不想吃了。

他將剩下的柳樹葉分給幾個孩子，幾個孩子端起碗趕往裡拉。

歐人民摁住他胳膊想要制止他：「別給他們，他們夠了，你吃吧。」

王憶說道：「他們哪能吃的夠？」

歐人民又說道：「沒關係，著肚子不要，晚上早點睡覺，睡著了就不了。」

「再說我今晚不是跟你回去換糧食嗎？明天就有糧食了，可以讓他們吃個飽飯。」

王憶說道：「明天的是明天的、今晚的是今晚的，再說今晚的晚飯還沒有結束呢。」

「你們請我吃飯了，據我們的風俗，我還要反請你們去吃一頓飯。快點吃，吃完了我請你們吃麵條！」

一個孩子興的問：「就是下午給我娘吃的那個麵條？」

王憶笑道：「對，更好吃。」

孩子們聽到這話更是興，三兩口拉掉碗里的柳樹葉子催著他請客吃飯。

歐人民撓撓頭，他也想吃那噴香的麵條。

王憶便領著他們開船靠上防空島。

今天出來他是帶著防風爐和氣罐的，這東西火力很猛，不能用來煮配套的閉小罐，也可以直接給鍋子加熱，它的火力可比燒煤炭更猛烈。

此時島嶼四周的海上飄著大大小小的船，社員們下午漂釣了涼魚到了晚上則開始燈油扳罾捕撈白蝦。

煮泡麵的事落在了王憶上。

王憶帶糧食向來是準備充分一些，他知道社員們能吃，速食麵味道好又熱乎，肯定更有胃口，所以帶的格外多，按照一人四塊麵餅來帶的。

四塊麵餅很多，但對於肚子里缺油水的社員們來說經過一天的海上大力勞，又冷又四塊麵餅也不夠吃。

這樣他們從家裡自己帶了玉米餅之類的乾糧，到時候一人在麵湯里加點乾糧就能吃飽了。

可是下午王憶給歐家送過麵餅又要請他們一起來吃飯，那他準備的泡麵數量就遠遠不夠了。

這一家子鐵能吃！

王憶倒是有辦法，他隨時可以去時空屋一趟，而時空屋裡泡麵多的很，那是長期儲備的主要乾糧。

正好雙帆船上有房間有艙門也有鎖，他便對歐家人說：「你們先下船去島上等等我，我還要從那邊下船去我們船上拿點東西。」

歐億積極的說：「你要拿什麼？跟我說，我給你去拿。」

王憶笑道：「我得自己去拿，你們先去島上吧——對了，你們下午不是跟我說，這島上有什麼好東西嗎？去拿出來待會給我看看吧。」

歐人民聽到這話立馬問幾個孩子道：「你們把這裡藏的東西告訴醫生了？」

歐億說道：「醫生是好人，跟他說也沒事。」

歐人民怒道：「他是好人才不能跟他說，這些東西是壞東西，不是好東西。」

王憶好奇的問道：「這島上究竟有什麼東西讓你們這麼忌憚？」

歐人民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什麼東西，不過我知道那是印假錢的，我見過那樣的東西，我打聽過，誰用那個國家就會槍斃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