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漁民們全圍了上來：

「呀，這不是開玩笑吧？白米飯要管飯？管飽飯嗎？」

「生產隊管飯啊？就是管我們這些人？真管？」

「真不用花錢？我們一家子可是四個人呀，都給我們管飯吃？」

王憶笑道：「對，大家放心好了，就是管白米飯，今天中午讓大傢伙好好吃一頓，吃好喝好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再回家。」

漁民們有些難以置信。

白米飯管飽？

這種事只有參加集漁汛大會戰的時候才有發生。

跟來賣蝦的漁民當中有海福縣籍貫的，他們說道：「天涯島現在是小康模範，信他們的話就行了，王家人大方、心善，說話也是一口唾沫一個釘，不用怕人家等咱吃完飯再要錢。」

賣蝦最多的那戶人家訕笑道：「嗨，賺了人家的錢，在人家地頭上花錢買一頓飯也是應該的……」

話是這麼說，但他把腰包抓的比誰都。

王向紅領著社員們收拾紅蝦，王憶則領著這些人去洗臉洗手。

天太冷，隊里白天不缺熱水——只要好的日子，太能灶臺就不會歇著，裡面總有水燒開。

漁船上帶臉盆，他們也把臉盆帶到了山上，王憶從大灶前面太能灶臺上的鍋子里來舀水。

一盆盆熱水分下去。

他一看漁民們的手都是漆黑的，這上面肯定是老灰，靠洗手可洗不，於是便去門市部拿了一塊皂遞給他們。

不是香皂，是專門用來去灰的洗臉皂。

漁民們端上熱水已經心滿意足，他們出海后一般是不洗手洗臉的。

第一是沒有熱水，冷水洗手洗臉很遭罪；第二是認為手上上臉上灰多了能保暖。

如今分配了熱水還有皂可以用，他們樂滋滋的，紛紛嘆今天上了好人。

皂在他們手上傳遞，用了一圈后明顯小了很多！

王憶可以理解。

這些人手掌上太多繭子了，繭子帶著死皮、老皮，真的就跟一把把銼刀一樣，幾十把銼刀在皂上挫一圈，自然耗費皂。

漁民們不好意思。

他們只好訕訕的去趕彎腰低頭去洗臉。

熱乎乎的溫水洗在手上、臉上，很舒服。

他們閉著眼睛仔細了，睜開眼睛一看全樂了：盆子里的水真是烏黑了！

沉澱一下能沉澱出泥來！

給孩子洗手的婦很吃驚：「這皂真好用，比我在集市上買的那個大塊皂好用的多呀，這洗手洗臉一下子就乾乾淨淨了，真厲害！」

「這是什麼皂？怎麼這麼好用？」又有漢子看看自己的手后好奇的問道。

王憶說道：「這就是專門洗手洗臉的皂，你們要不要買？」

這種皂沒有香味，就是去灰效果好，造型也普普通通，所以他在門市部擺開賣了。

漁民們看看乾淨的手真心，便上去問道：「這皂多錢？」

但更多的人肚子飢腸轆轆，他們關心吃飯問題：「王老師，我洗完了，去哪裡能打飯？」

門口的勺沖他們招手：「要打飯的來我這裡！來這裡了，排好隊，一人一碗米飯一碗湯豆腐！」

湯燉豆腐里有蔬菜，用的是小白菜。

湯黃澄澄、豆腐白燦燦、小白菜綠油油，這道菜看起來就很漂亮。

大冷的天，熱氣蒸騰的濃烈，一層層的白氣往上飄，帶著湯的香味四飄，到門口的人一鼻子——

毫不誇張，當場流口水了。

勺接過飯盆給人打了半盆的米飯，又在上面蓋上半盆的豆腐喝小白菜，更有湯塞滿了小盆。

漁漢拿走這小盆直接走到大灶南牆蹲下，筷子揮舞便拉起來。

一個個人打了飯曬著太吃起來，『好吃、真香』的聲音很快便響了起來，他們拉著湯飯吃的是稀里呼嚕。

一些漢子簡直是往裡灌飯，只想吃完了再趕去打一份。

這飯太好吃、太香了！

大灶門口過來買東西的社員見此便寬道：「慢點吃慢點吃，你們這是豬八戒吃人蔘果，好東西都糟蹋了。」

「對呀，你們慢點吃，再說你們都有機船，這家底比我們隊里社員可好多了，怎麼吃起飯來這個樣子？跟逃荒來的一樣。」

王憶調侃道：「嬸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最早時候我請隊里人吃燉，你們吃的比這可要急多了。」

婦聽后笑了起來：「也對，過了幾個月的好日子，現在忘記當初肚子的滋味了，那時候我們家裡頭吃的也夠快。」

漁家人聽到他們的笑談后紛紛放慢了速度，有人抬起頭說道：「大姐，我這一家子在海上飄四天了，這四天里真就是沒吃上一頓熱乎飯，更是好幾個月沒吃過湯這樣的好東西，你說我這會肚子都扁了，吃的能不快嗎？」

「這湯真好喝。」一個年抬起頭抹了把，看到手上有飯粒又掉，之後低頭繼續猛拉米飯。

一頓飯吃的風捲殘雲。

還好勺知道漂泊海上的漁家漢子們的飯量，準備了兩大鍋的米飯，這樣倒是讓他們吃了個飽。

吃飽喝足整個人都有力了，上也熱乎了，另一個避著風曬著太同樣把子給曬熱了，所以這會他們紛紛拽開服滋滋的起午飯後的溫暖好時。

勺上來給幾個漁家漢子分煙，漢子們不好意思的：「你看這事鬧的，吃你們的飯還得你們的煙。」

「同志，謝謝你了，我老煙槍不上煙捲，我自己卷一袋煙就行。」

「那我拿一支煙捲吧，嘿嘿，帶過濾的，除了過年走親戚還沒有過這樣好煙。」

「飯後一支煙，快活似神仙！」

勺看著他們的樣子問道：「你們都有機船，按理說不是萬元戶也得是大戶吧？反正不能跟我一樣以前是斗戶，你們得是冒尖戶，這樣的話你們咋看起來這麼落魄？」

「太會過日子了。」鍾佳笑道，「我叔家裡日子就好，但他特別會過日子，所以過的苦哈哈的。」

漁家的漢子們急忙解釋道：

「可不是我們想苦哈哈的過日子，是苦哈哈的日子著我們好好算計著過日子，你看我家養了一條機船，可這船是爺爺，我們全家得好好伺候它，得用錢伺候它……」

「嗯，我家的船機那還是借錢買的，現在外面還有兩千五百塊的債務，這債務在人心上真是跟一座山一樣。」

「你們看著我們養船結果就以為我們發大財？不是這麼回事啊，同志們，完全不是這樣，你們搖櫓去撒網，一天沒有收穫大不了就是浪費了力氣，我們的船出海一天沒收穫，這就是燒掉了一天的柴油！」

「一點沒錯，你們看見了我們這次捕撈到紅蝦，有時候連著兩三天出海捕撈不到魚，真是急的上長燎泡！」

說起這事，漁民們有了共同話題頓時便圍繞著這話題開始訴苦。

他們說這些話可不是想要藏富或者哭窮，而是日子確實還不容易，賺的是辛苦錢。

但王憶知道他們的好日子即將來臨。

最早買上機船的漁民多數賺到了第一桶金，等他們還上債務後日子便會好過起來。

機船捕撈作業終究效率高。

這年頭近海還有魚蝦，只要吃苦耐勞肯出海，那一年下來收穫差不了。

就拿這次來賣蝦的漁民來說，最好的一戶人家一下子賣了四百多塊，哪怕一個月只能賺出這樣一筆錢，那也是四百塊了，一年下來是五千塊呢。

當然這事要看運氣。

確實有時候不上漁汛，開船捕撈可能一整個月忙活下來算算賬發現賺的錢也就夠一個柴油錢。

萬一上船機出問題？那可就要倒錢了。

的吃了一頓好飯，他們曬了會太準備離開。

有管賬的婦懷裡的錢，咬咬牙去門市部找王憶買皂。

結果這一去門市部可就不只是買皂了——

這裡好東西太多了！

有勞保手套、有圍巾、有毯、有棉，更有各種各樣的食……

們在門市部里看一看便看花了眼。

這門市部里商品比不上城裡的供銷社多，更別說跟百貨大樓比，可是這裡商品全是們能用上的。

特別是勞保手套，們一聽不用票，怎麼著也得下狠心買兩副。

有會過日子的只買一副，只給家裡爺們買一副，因為家裡爺們在船上乾的都是苦活累活，有一副手套不管是作船機還是說撒網收網都能不那麼凍。

男人們聽說門市部里好東西多便會跟進來看看，他們不給自己買東西，會給老婆孩子買個圍巾。

這圍巾上去真厚實，一看就暖和。

價格也不貴，百貨大樓的圍巾輒就要五塊八塊的，這裡的圍巾便宜的兩塊，貴的才三塊。

於是他們慷慨掏錢，好歹給家裡人買一件能寒的東西。

收拾好剩下的錢、帶上剛買的商品，他們說說笑笑、歡天喜地的下山上碼頭去開船。

趁著午後天氣暖和他們要回家了。

這次出來一趟賺了一筆好錢，他們可以歇息兩天避避寒風再干。

午後的碼頭上漁船便忙碌起來。

隨著發機『砰砰砰』的聲音，船隻在水上靈活穿梭，海風吹起的波紋被踏平，化作晶瑩剔的浪花甩向船頭兩側。

機船上的婦孩子轉沖島上揮手，『謝謝同志、謝謝老鄉』的聲音不絕於耳。

漁船離去，海面上重新漾起波浪，但跟機船之前濺起怒浪相比，這時候僅剩的波紋有一種態的平和。

金黃的灑在海面上、照在浪花上，那些亮堂堂的反像極了老百姓忙碌勞累之後所能的安寧與溫馨，像極了老百姓對未來生活的嚮往，很好。

『鈴鈴鈴』的聲音響起，學生們準備上課了。

大喇叭里響起王向紅的聲音：

「那個各小組副組長們請注意、請注意，下午安排的工緩一緩，先到我家門口分紅蝦，嗯，要分一下紅蝦，各小組每家每戶去點人，然後今天下午曬蝦米！」

蝦米是好東西，勺特意來找王憶問道：「校長，咱也曬點吧？你跟隊長說一聲，給學校分一批，曬出來以後咱不賣也不公，留著給學生做個飯吃。」

王憶說道：「行，你去領吧，我給你寫個條子，隊長看了條子會給你分紅蝦的。」

勺說道：「先別分太多，曬蝦米最好的還得是白蝦，我聽隊長的意思是咱最近就要去防空島那裡捕撈白蝦了。」

「白蝦曬出來的蝦米是咱們外島海八珍之一，我給你留著，等你郵寄給你同學朋友的。」

王憶笑道：「好呀，你現在當了後勤主任，這個工作變得比以前上心了。」

勺跟著笑，嘿嘿的笑：「這不是跟著校長你進步了嗎？對了校長，那個我們大灶上又招聘到了四個姑娘，你看？」

王憶問道：「人怎麼樣？」

勺沖他眉弄眼：「都是家世清白的好姑娘，家裡頭是好人，我打聽了，們孝敬老的、護小的，能吃苦耐勞，長了大柰大屁，能幹活也能生養。」

言下之意就是這是四個好媳婦。

王憶翻白眼說道：「你這介紹的什麼事？行，你是後勤主任，你覺得行就留下們吧，這樣讓木工隊做點上下床，現在咱們隊里住宿越來越張。」

他領著學生們上課，今天要學習新字，教完之後他讓學生們寫字，自己則去看曬蝦米。

曬蝦米這事簡單，比曬鯗還要容易：

開家裡鍋灶煮小蝦，曬幾個好日頭、吹幾場乾燥風，等到蝦殼焦脆了即可摔制海米。

這種天然晾曬能把海蝦的鮮味較好的保留下來，比人工烘乾的蝦米味道要好很多。

22年市場上蝦米多數是烘乾的，因為烘乾速度快、產量高，而且這活是力活，外島的村莊只剩下些老人，他們頂多曬個十斤八斤給自家用，沒有力能多曬一些去銷售。

王憶溜達著下山，王向紅家門口真是熱鬧，婦們排著隊、挎著籃子來領蝦。

勺也混跡其中，他領到的蝦最多，正要帶上大灶的員工們準備抬上山去。

看到王憶來了，勺高興的說：「咱校長也是個勞模範，他知道咱不好搗鼓這些蝦，這是提前過來幫忙了。」

王憶聽到這話愣了愣。

我不是來看熱鬧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