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島人跟地農民一樣討厭麻雀，因為外島地，很多人家就種了黍子、高粱，這些糧食耐旱耐鹼土，對力需求不是那麼大。

可是它們收割稍稍晚些不僅會造掉粒，還會招來鳥害，最常見的是麻雀，哪怕在外島也是麻雀最多。

麻雀特別喜歡吃糜黍谷等作，又喜歡群生活，一飛到哪裡，黑一大片都來，如果不及時驅趕肯定會使作遭到損失。

這種況下抓麻雀吃可就了時髦，老百姓一能解決饞的問題二能保護糧食，一箭雙鵰呢。

王向紅去幹活了，被他先前轟走的社員們便跑了過來看。

旋耕機的高效率讓他們讚嘆不已。

很快機回來了，王向紅關上機意氣風發，黑紅的臉膛上放澤了。

他拍了拍機蹲下給齒拉掉粘在上面的一點泥塊，王憶說：「不要，這地是沙土，不會黏結多土在上面。」

張萍笑道：「待會到了我們那邊就不行了，我們那邊是下等地，全是膠泥，肯定黏糊。」

隊里土地分三等，上等地、中等地、下等地，膠泥地是下等地。

它的最大問題是不氣，下雨了泥土黏大，甚至能蓄積雨水，等到天旱時地里又能幹裂起土塊來，所以種進去的莊稼遇上好年景有點收，年景不好連種子也收不回來。

別的土地是靠天吃飯，這種土地是老天爺不給飯。

但哪怕這樣隊里人也視若珍寶。

王向紅說道：「沒事，今年有了這個好機，待會咱把膠泥地都給反覆的干幾遍，一定要打的跟麵一樣蓬鬆了再種上蔬菜！」

王憶問道：「這樣有用？」

王向紅說：「絕對有用，膠泥地就是這樣，你打兩遍比打一遍出的糧食就是多，你打三遍五遍出的還要多！」

大膽笑道：「有了這傢伙，以後收拾膠泥地就不怕了，以前最頭疼那地方，泥土板結以後太了，哎呀，砸那裡一分地使的力氣和時間都夠砸這裡一畝地了！」

其他人紛紛笑起來：「誇張了，不過說砸那膠泥地一分能砸這沙土地三分地是沒問題的。」

有人訴苦說：「那膠泥地砸還沒什麼，記不記得前年秋天咱在那片種了好幾畝的糜子？經過幾次打地后咱們仔細伺候，當時莊稼長勢還可以，社員們都盼能多打些糧食，多分二兩的大黃米。」

「結果秋天了、快要收割了，下大暴雨，好幾畝糜子全部被淹了，二尺多高的糜子只能看到穗子啊……」

「這事一輩子忘不了，」大膽接過他的話，「當時正好秋分，暴雨又是半夜下的，為了搶收莊稼，隊長領著咱們大半夜下去干啊。」

「那天晚上真冷的，咱當時不懂，估計也是有寒流過來了，下水的人一半是筋了。」王向紅提起這件事也皺眉頭。

正如大膽所說，他一輩子忘不了那晚上的活。

他是隊長、是族長更是勞模範，因此到這種活他都會先士卒，並且乾的比別人時間要長。

其實那晚上他也凍的筋了，但他是咬著牙拚命的提起去干。

筋的滋味難，他只能用志願軍特級戰鬥英雄雲同志的事跡來激勵自己：筋還能比被火燒更疼？忍著往前走，反正又斷不了。

後來搶了糧食從膠泥地里上來后，他是真一都不敢了，後面整整半個月筋的一就疼。

但他也沒跟別人說是怎麼回事，就說是上年紀了子骨不結實了。

王憶聽社員們說的都覺難，搖頭道：「那太遭罪了，何苦呢？」

王向紅笑道：「你是沒過肚子的苦吧？我的好王老師，咱農民為什麼被做莊稼人？因為莊稼就是咱們的命！」

「只要能多收點糧食、只要能讓娃娃們多吃兩口飯，那咱莊稼人再苦再累都得干，祖祖輩輩就是這麼下來的。」

「哈哈，苦？苦就對了，地主和資本家才凈想著福呢！咱們黨員是要干工作、幹活的，這活啊它最公平，誰干它誰就累、誰就得吃苦，所以吃苦不要，只要有收穫！」

說著他一揮手轉過頭說道：「走，再來一圈，趕把這裡幹完了去膠泥地干。」

張萍沖王憶招手說：「走，王老師我領你去撿土豆，都是新鮮的大土豆，今天中午你給學生做土豆吃吧。」

王憶說：「行呀，有新鮮土豆下來是吧？這樣，今天隊里一起種蔬菜，我給大傢伙做土豆蕓豆燉排骨！」

旁邊的項玉環一聽這話就流口水了：「哈呀，又有好飯吃了？」

王憶笑道：「對，集活之後就有好飯吃。」

項玉環哈哈笑道：「咱不是天天集上工嗎？」

張萍問：「那咱不是天天有好飯嗎？你家昨天是不是吃大米飯了？聞見香味了。」

項玉環笑道：「嗯，我侄領著婿昨天去我家來著，找勺幫忙做了個辣椒炒給他吃，就著米飯可把他吃了。」

土豆、蘿蔔、大白菜，這是冬天三樣救命菜。

所以隊里種土豆種的也多，足足用了二十五畝，隊里人家也多，分配到家家戶戶去沒有多。

另外土豆因為在冬天用大，所以屬於外島的通菜，以往不允許買賣經營的時候，外島流行土豆換糧食。

張萍給王憶介紹，說與其他的莊稼相比，穀子、高梁的季節會晚一些，收割時節差不多要到寒才行。

這時候很多生產隊的田地好，都是上等地，種土豆長得快，就可以收穫新鮮土豆換糧食。

笑道：「今年可不用切穀子、扦高粱了，現在咱隊里糧食夠吃，都不吃高粱米了，真是過上好日子了。」

然後給王憶介紹，說收拾穀子和高粱費勁，切穀子就是把穀子穗從桿子上切下來，扦高粱則是把高粱穗從桿子上拽下來。

這活不重，都是由婦們來完，這樣這活的工分也低，切一捆穀子或者收拾一捆高粱只給兩厘工分——這個一捆是大捆子。

像是張萍屬於能幹的婦，一天下來能切50捆，這是多工分？10個工分而已！

當然是輕勞力，平日里也是這個工分，問題是是能幹的那種，所以才有10個工分，像是不能幹的婦一天下來干這活可能就是六個八個工分，一下子半勞力了！

此時已經有一些土豆被收上來了，張萍說：「二叔，你給王老師燒兩個鮮土豆吃呀，讓他嘗嘗咱漁家的野火燎土豆。」

土豆的產量也很高，跟紅薯一樣都很驚人，輒就是畝產三五千斤，像是22年有高產土豆能達到驚人的畝產萬斤。

王憶看向地里奇怪的問：「這邊的地還行呀，看不出什麼膠泥土質來……」

聽到這話周圍的社員紛紛笑起來。

王憶訕笑道：「怎麼了？我鬧笑話了？」

一個婦拄著鐵杴柄笑道：「這當然不是膠泥地，膠泥地還得往前走老遠哩，在一片泥塘子里，這是沙土地。」

張萍說道：「別笑別笑，王老師是讀書人，他不幹農活，你們笑話他做什麼？」

對王憶輕鬆的說：「土豆是好東西，跟地瓜一樣最喜歡沙壤土了。」

王憶點點頭：「對，地瓜是紅薯、土豆是馬鈴薯，它們都喜歡沙壤土，因為沙土地里有足夠多的空氣、排水好，對系生長有利。紅薯和馬鈴薯，咱們吃的都是它們的。」

婦們便指著他對張萍說：「你看你看，王老師雖然不幹農活，可他啥都懂。」

「王老師真是個專家，有文化就是不一樣，他剛才那話以前城裡來的專家也說過。」

「城裡還來過專家？」

「來過，那時候號召咱外島種甜菜，專家親自來咱們生產隊介紹這個況，當時他就說咱們的沙土地適合種紅薯、馬鈴薯還有甜菜。」

這方面王憶倒是了解，他研究過生產隊的天氣條件、土壤環境適合種植的作種類。

於是他簡單的說道：「是，甜菜喜歡中或弱鹼的沙土壤，跟咱們的土地環境很匹配，但為什麼咱生產隊不種呢？」

一些年齡稍微大一點的婦便說道：「咱這裡種甜菜都是六幾年的事了，縣裡建起糖廠是哪年的事來著？」

「65年，我家老大那年剛出生。」

「對，65年，然後糖廠生產需要甜菜和甘蔗之類的，咱這裡肯定種不了甘蔗，於是就種甜菜。」

「後來糖廠倒閉了吧？」有年輕的婦問道，「我記得是辦過糖廠，我小時候還去撿過糖菜片片餵豬。」

張萍說道：「早倒閉了，現在鐵廠就是在以前糖廠的廠房裡建起來的。」

旁邊有火堆升起來，一名老漢往裡放了些掉落在地的干樹枝，看不見土豆在哪裡，然後他也過來參與聊天：

「麗娃你還能去撿到甜菜片片？行呀，我們隊里那時候也派人去撿來著，結果老打架，嗨，氣的隊長不讓去了。」

王憶問道：「打什麼架？」

老漢說：「甜菜片片能餵豬，就是為了搶這個東西打架。」

旁邊的人比劃著說：「王老師沒見過甜菜片片嗎？這甜菜片片是怎麼回事呢？就是甜菜你要進廠子取糖分要把甜菜底下那塊給片出來，一片一片的，這就是糖菜片片……」

為了搶點餵豬的東西要打架。

這就是曾經貧窮的外島。

張萍往周圍看了看說道：「行了，別顧著說了，人家組裡都在幹活，咱不能太落後，走，咱也干吧。」

「王老師你等等，等你上課之前土豆能燒好，你拿兩個土豆回去吃，到時候也給小秋老師吃一個，好吃的。」

老漢眉弄眼的說：「都能吃上。」

張萍笑道：「你燒了多呀？讓隊長知道了肯定批評咱們。」

老漢說：「種什麼吃什麼，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土豆吃土豆！」

其他人聽到這話更是大笑起來。

然後就開始甩開膀子繼續幹活。

大清早的寒氣自然相對重一些，但社員們很快熱了起來，紛紛開始服汗水。

勞場面很火熱。

張萍給王憶介紹，說今年出土豆輕快，因為往年壯勞力要去打地，都是輕勞力在前面用鍬剜土豆，弱勞力和半勞力在後面提著籮筐摘土豆撿土豆。

現在有了旋耕機，壯勞力被解放了，他們可以來干以前輕勞力的活，輕勞力去撿土豆就行了。

張萍笑道：「以後要是連收土豆都有機了，哈哈，那才是真輕快了。」

王憶說道：「會有的，麵包會有的，牛也會有的。」

收土豆的機……

現在帝和蘇俄已經泛濫了。

旋耕機在之前收穫過的紅薯田裡縱橫捭闔，一塊塊田地由堅變得蓬鬆。

然後這機還有開壟的功能，將鬆土刀換開刀，能夠打開地壟，這樣社員們在後面用鋤頭來收壟即可。

這下子生產隊效率大增，社員們輕鬆許多。

輕鬆之後，社員們便有心和餘力去干點別的事了，比如烤土豆吃。

地壟頭上的火堆熄滅后又過了一會，二叔上去推開了木頭灰燼，拉開熱土出下面被高溫燜的土豆。

正好這會社員們在休息，不人一窩蜂地圍過來搶起了土豆，有用子挑的，有用手刨的，弄出來拍拍灰、吹吹土就能吃。

二叔找了兩個個頭中等的給王憶，嘿嘿笑道：「嘗嘗，新出來的土豆，燒著吃很香。」

社員們吃的也很香，這些土豆上的沙土都被掉了，他們很不客氣，直接連皮咬著吃。

熱氣騰騰的香氣在秋風中盤旋，勾的人一個勁吞口水。

王憶吃的要仔細一些，他剝了皮咬了一口慢慢吃。

社員們吃相很豪放，有的土豆太燙，他們吃的著急熱的一個勁倒吸涼氣，有的是吃的著急噎住了，又是拍膛又是蹦躂。

跟大猩猩一樣。

王東方兜著服過來找王憶，到了一看笑道：「喲呵，已經吃上了？行了，我這以為我們那邊是積極的，沒想到你們這邊更積極。」

「來，王老師，這幾個土豆你帶回去吃。」

他是過來給王憶送烤土豆的。

王憶擺擺手笑道：「大家分了吃，分著吃、一起吃才好吃。」

這話可不是客氣。

現在的土豆品種普通，雖然是鮮土豆但烤了也沒什麼好吃的，王憶吃在裡覺得還沒有聞著香呢。

可是大傢伙爭先恐後搶烤土豆吃的氛圍很好。

他會很快就忘記烤土豆的香味。

但哪怕很多年後他也忘不掉大傢伙坐在一起拉著熱土豆吃的眉開眼笑這個場景。

深秋的海風開始刺骨了。

烤土豆的溫熱卻能溫暖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