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謝查理卻眼神清明、面正常。

他沒有喝酒。

這是個謹慎的人。

莫昌金喝多了，看見王憶后便指著他笑道：「王老師你怎麼後面不來了？哈哈，你以為我們是騙子？哈哈，你不敢沾惹我們？要對我們敬而遠之？」

王憶一聽這話怒視姚當兵。

這個不的東西！

姚當兵自知理虧，沖著他點頭哈腰、連連訕笑。

蘇校長過來掛了學校的賬——這年頭公款吃喝吃飯掛賬很常見，大眾餐廳歡迎各單位來掛賬。

他們不怕這些單位不給結算，縣裡一把手的孫可是他們隊里的媳婦兒！

蘇校長知道這件事，他認識王憶和秋渭水，之前民辦教師培訓會上見過兩次，於是他低聲對王憶說：「謝專家真不是騙子，王老師，你多慮了！」

謝查理落落大方的笑道：「行了、行了，我們中華文化中有格致知的學習方法，領袖也說過，看問題要辯證嘛。」

「王老師不了解我們然後懷疑我們的份，這是很正常的事，這樣的人還不呢。」

幾個單位的領導幹部便拍他馬屁，說他『寬宏大量』、『正不怕影子斜』之類的。

可把王憶噁心壞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揭穿這伙騙子的份，不過他不會在證據不明、塵埃未定之前就把自己的獠牙出來。

於是他便順著幾個人的話笑道：「謝專家確實是大人有大量，不愧是咱們炎黃好子孫，他雖然在國外但也知領袖的名言。」

謝查理坦然說道：「古與我們國家是兄弟國家，都是社會主義國家，領袖同志在我們古也是一位偉人！」

莫昌金斜睨王憶說：「你是不是不服氣？喏，給你我們專家的歸國護照和僑胞證，你可以自己去驗證真假。」

所謂護照是深藍小本子，僑胞證則是個大本子。

王憶打開看去，僑胞證的全名是《華僑登記證》，說它是大本子不如說它是對摺的一張紙殼，裡面不像護照一樣有很多張紙，只有部兩面寫了一些登記信息。

上面主要是登記姓名、別、年歲、籍貫、出生地等容，一共11張，有加蓋中國駐古領事館片印章的黑白照片和面值1元的外部「華僑登記」印花。

在這種登記證的右下方還附印了一行小字：人民幣一元摺合比索四角八分。

這裡登記是當前兩國匯率。

證件上的照片確實是謝查理，上面有鋼印也有紅印章，沒有一點問題。

王憶看后默默的將證件還回去，莫昌金得意洋洋的說道：「我們這裡還有古駐我國大使館的介紹信之類的，你要不要也檢查一下？」

他又指著王憶說：「這個教師厲害的很嘛，一個民辦教師，哈哈，卻把自己當什麼也懂的聖人了，把自己當孔老二呢！」

姚當兵心裡暗暗苦，趕上來賠笑臉調和。

王向紅這邊看的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知道這夥人跟王憶不對付，他們在侮辱王憶，那這可就不行了！

於是王向紅便臉一沉上去拍了莫昌金胳膊一下子怒道：「同志，你給我把話放尊重一些，別隨便侮辱人。俗話說的好，病從口、禍從口出啊！」

王向紅是全縣的名人，看到他發火其他領導幹部們有些慌了，便上來一起勸解雙方。

蘇校長苦笑道：「王隊長你看你，就事論事的講道理，人家僑胞同志並沒有侮辱王老師嘛。」

王向紅聽了這話瞪了他一眼。

什麼？

就事論事？講道理？

狗屁！

這時候肯定是幫親不幫理啊！

謝查理上來說話了。

他先對莫昌金擺擺手，又對王憶微笑道：「王老師你是誤會我了，不過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對吧？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對吧？那我歡迎你去縣一中參觀我的醫學表演。」

姚當兵這邊汗流浹背。

他趕把王憶拉走，苦不迭：「我的個王老師喲，這事怎麼鬧這樣了？唉，這夥人咱們真惹不起，他是歸國華僑又是名醫，咱們縣裡還想攀附他的關係，以後送一些年輕大夫去古進修呢，所以……」

「所以我叮囑你別說話，你為什麼說？」王憶問道。

姚當兵無奈的說：「這事怨我，我酒量還行，但喝多了管不住，剛才是謝專家提起了他剛回翁洲時候遭到的一些質疑所引發的趣事。」

「我當時也想說幾句話，就不小心把你的事給捅出來了，唉，這事怨我！」

王憶看到他自己攬責而沒有一個勁的責備他，這樣緒稍微緩和一些。

他拍拍姚當兵的肩膀說：「行了，你別在這裡墨跡了，相信我，這夥人就是騙子——我問你，你觀看過謝查理從人眼裡取寄生蟲，那他是不是拿筷子往裡蘸過？」

姚當兵搖頭說：「沒有，他是蘸一種藥水，從國外帶回來的藥水，說是消毒用的。」

王憶問道：「那這藥水你檢查過嗎？裡面有沒有東西？」

姚當兵說道：「就是消毒藥水，這個昨天下午縣醫院的大夫去看過，那大夫跟你一樣懷疑他來著，懷疑這藥水裡面藏了蟲子，他是借著消毒的時候用筷子頭蘸上了蟲子。」

聽到這裡王憶心裡一沉。

跟新聞上說的不太一樣。

而且這年頭也不乏明眼人，縣醫院的大夫肯定也知道人眼中有寄生蟲這個說法的蛋之。

但大夫並沒有發現問題。

這就有點麻煩了。

此外餐廳的大廳里也有一些麻煩，王向紅找悉的幹部打聽清楚怎麼回事後選擇跟王憶站在一條戰線上：

「你們這些人就是騙子，竟然行騙到我們福海來，真是膽大妄為！」

他對王老師充滿信心。

王老師不會犯錯！

莫昌金便諷刺王向紅，王向紅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他不怕被人嘲笑諷刺或者挑釁。

他是不許有人嘲笑諷刺挑釁王憶。

這護犢子。

而他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嘲笑諷刺，王東和餐廳的工作人員很在意，他們不顧王憶叮囑過的『顧客就是上帝』服務信條，提著炒鍋拎著勺子就要鬧騰。

這守護豆。

為生產隊無私貢獻三十年的王向紅是他們僅次於領袖同志外最崇拜的人。

王憶趕忙攔住他們，呵斥他們回去工作。

莫昌金這邊有點害怕了。

畢竟一群老爺們、老娘們手持菜刀剔骨尖刀撲出來是個外地人就得尿。

於是他便厲荏的喊道：「行，你們不是不信我們專家的醫嗎？謝專家，那咱們就在這裡給他們一手，讓他們心服口服。」

謝查理皺眉道：「行醫不是賣藝，在飯店裡能做這種事嗎？」

「不過，」他話鋒一轉，慢慢的挽起了袖，「急況下在飯店行醫也不是不行。」

他看向王向紅說道：「特別是這位老同志年齡不小了，他多年來可沒吃魚，里有寄生蟲呀。」

王向紅不聽騙子瞎白活，說：「那你就給我取出來好了。」

謝查理招招手。

一名護士從打開手提包將裡面東西拿出來。

先拿出來的是一張牌子，上面寫著：「古名醫、歸國華僑謝查理專家首次赴外島醫治眼病，包取眼寄生蟲。有蟲收款，沒蟲分文不取，治眼病者從速，莫失良機。」

然後是一些藥瓶。

確實都是帶著洋文的瓶子，上面可能是西班牙文，王憶不認識，覺跟英文很像，有的文字上帶有音標似的符號。

藥瓶很多，有大酒瓶和酒燈，再就是頭燈、鑷子、銀筷子之類的小東西。

謝查理戴上頭燈後面肅穆起來。

莫昌金點燃酒燈，斜睨王憶一樣問道：「你知道我點燃的這個東西是什麼以及有什麼作用嗎？」

王憶說道：「酒燈，點燃后能製造出無菌環境。但飯店這種環境不適合，你如果有醫學常識就別在這裡干瞎子點燈白費蠟的事。」

莫昌金不服氣，說道：「怎麼不適合了？酒可以消毒你知道嗎？酒揮發到空氣中就可以殺滅空氣中的細菌病毒，點燃的酒燈揮發可以更快——你什麼眼神？」

王憶看他就跟看傻一樣。

這他麼是什麼神解釋？

他說道：「酒燈確實可以保證小範圍區域的無菌環境，這跟酒本的消毒殺菌作用無關，而是利用火焰氣流上升，能在其附近區域保證沒有空氣中的塵埃落下造污染！」

「你說點燃的酒燈可以讓酒揮發的更快，這就是笑話，酒既然已經被點燃、被燒掉了，它已經消失了還怎麼去消菌殺毒？」

多數人點頭。

莫昌金說道：「你說的才是笑話，你說酒燈製造的無菌環境是因為火焰氣流上升把細菌病毒燒死了？那這樣為啥要用酒燈製造無菌環境？這樣燒一火把製造的火焰氣流更大——你到底什麼眼神？」

王憶確定了。

這就是個傻。

要不是他得爭取群眾的信任，這會他都不想搭理莫昌金了。

就跟相聲里說的一樣，火箭研究專家說為了製造推力需要火焰那就用燃燒劑做燃料，這時候有人說我覺得不對我覺得應該用木柴當燃料還得用桃木的因為桃木熏出來的味道好。

這時候火箭研究專家要是去跟那人爭辯的話真說明這專家其實是磚家。

但現在不人有跟莫昌金一樣的疑——他們不傻，他們只是沒有學過生也不了解醫學。

於是王憶簡單的解釋道：「酒燈燃燒的是酒，本沒有污染；火把呢？點燃火把那能熏的人流眼淚，這樣還塑造什麼無菌環境？」

眾人恍然大悟，又是紛紛點頭。

謝查理則微笑著搖頭，說道：「莫助理你喝多了，怎麼老是說胡話？行了，別說了，你老老實實的給我打下手吧。」

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他又面對王向紅說：「來，老同志，請坐下。」

王向紅大馬金刀的坐下，眼皮子一翻楞問道：「怎麼配合你？」

謝查理笑道：「你別張就行了，不用配合我，你只要安靜坐著即可。」

他左手拿起鑷子右手則拿起銀筷子，並將銀筷子介紹給眾人看：「這是我家祖傳的銀筷子，大家不學醫的不知道，學醫的都知道，銀子也有殺毒滅菌的功效。」

「對嗎，這位大學生同志？」

王憶說道：「對。」

他展示了銀筷子又將銀筷子放一個小瓶里攪和起來：「人的眼睛很脆弱很珍貴，所以我要進一步製造無菌環境，就用這種國外最有效的消毒水來給它消消毒。」

王憶毫不客氣的說道：「你除非是用濃硫酸在消毒殺菌，否則按照你這種作模式，多次將消毒用品直接放消毒水藥瓶中攪拌，那裡面的消毒水早失效了。」

謝查理不跟他爭辯。

直接當沒聽見他的話。

他用鑷子夾起王向紅左眼眼皮，用燈一照，王向紅下意識要閉眼。

見此謝查理便笑道：「我發現了，你的眼睛里不有寄生蟲卵，還有寄生蟲！」

他握住鑷子先夾住王向紅眼皮，正好鑷子兩頭一個夾著眼皮外面一個夾著眼皮裡面，然後出筷子給眾人看：

「大學生同志應該懷疑我的筷子上蘸了東西吧？你們可以隨便檢查，願意怎麼檢查都行。」

說著他放開鑷子將筷子作勢要遞給王憶。

王向紅要眼皮，謝查理急忙說：「老同志你別張、別彈，如果你覺眼皮有點不舒服那是正常的，我剛才用鑷子夾著它來著，多多會有點不舒服。」

「不過沒有夾破，所以你放心好了，不會出事的。」

筷子沒有問題。

謝查理便用筷子頭在眼皮上開始輕輕的點了起來，點敲幾下又，而一個護士則上來給王向紅按太、印堂等部位。

慢慢的謝查理面越來越嚴肅，最終他說道：「好了，現在應該有蟲卵被我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