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379.還海賬的日子（9K大章求月票）

22年的國慶假期有七天，熱熱鬧鬧過七天。

82年的國慶節假期只有三天，勞人民沒有假期，學生才有、工人才有、吃商品糧的城裡人才有。

但外島的漁民這三天日子過的也會比較輕鬆，這會沒有漁汛，城裡的親戚休假，於是還海賬的人家便會趁這機會去走親戚。

天涯島的社員們也在忙著還海賬。

今天王東寶和項玉環兩口子便請了假，在門市部里買了東西又去換了幾張糧票，收拾一通帶上兒子王新米準備去娘家走娘家、還海賬。

麻六從滬都帶回來了紅禮袋，普通的尼龍布袋子，上面印著喜字、印著大紅花，看著很土但很喜慶，現在是隊里還海賬的專用禮袋。

可禮袋個頭不夠大，用兩個的話——項玉環不捨得，這可是布袋子，多好看，實在不捨得送人太多。

於是忙碌的收拾東西來想辦法能盡量節省空間，忙了這樣忙那樣，忙的上火。

更上火的是自家男人和孩子沒有一個來幫忙的，這樣生氣的回頭看，看到自家男人蹲在門口煙、兒子在捧著一本書念念有詞。

兒子在學習不好發火，便沖自家男人罵道：「你娘的，煙煙，整天就知道煙，你跟煙去過日子吧，別跟我們娘倆過了。」

王東寶愣了愣：「我打清早開始這是第一煙啊，你說我又沒招伱惹你，你發什麼火？今天去你娘家呢，你怎麼還生氣了？」

項玉環被他問的無言以對，便說道：「這急著出門呢，你沒看我收拾的多忙活嗎？你還煙！」

「完這支煙趕過來給我幫忙，你說你也是，你還上煙捲了——嘿，還帶著過濾？你不過日子了？」

王東寶說道：「啥我不過日子了？我平日里一直旱煙，這不是今天咱去你娘家還海賬，所以才買了幾盒帶過濾的嗎？」

「我去了肯定得給你爹給你兄弟他們敬煙，到時候拿出一包沒開封的新煙多不好看，讓人尋思我是故意拿一包帶過濾的煙來炫耀怎麼辦？」

王新米問道：「爸，那你買煙捲去不是為了炫耀嗎？」

王東寶說：「不是，我那是為了不丟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舅二舅這些人是什麼人！」

項玉環嘀咕道：「我大哥這個人確實嘚瑟，自從在縣城裡找了個燒鍋爐的活，把他給飄的厲害。不過我二哥沒啥吧？我二哥這人就是勢利了一些。」

王東寶說：「對啊，你也知道孩子他二舅勢利，去年還海賬因為帶的禮了、輕了，讓他夾槍帶棒的好一頓訓。」

「我可是夠夠的了，今年我把禮湊齊了，可不能再落他口實。」

想起家裡那幫親戚的臉，項玉環也忍不住咂咂。

琢磨了一下子說：「今天雖然是回去還海賬，不過也是洪英來婿，婿是城裡人，到時候我大哥二哥肯定會收斂著的，不會再夾槍帶棒的訓你了。」

王東寶一聽這話頓時站起來，瞪眼說道：「他們敢！我這帶著瓶裝酒、帶著煙捲，月餅準備了五斤、餅乾準備了五包，還有有糧票有罐頭，他們憑什麼訓我？」

「而且今年孝敬你爹娘，還帶了一床新毯——多好的毯，咱自己都沒捨得蓋呢。」

看著丈夫發火，項玉環的火氣也起來了，怒道：「他們倆是大的，訓咱小的怎麼了？」

王東寶指著山頂方向說：「大的又不是長輩，就算長輩能無緣無故訓人？」

「我去把王老師下來，王老師懂的多、能耐大，咱們讓他來評評理，行不行？」

一聽丈夫要王憶，項玉環這邊蔫了不：「不是，他們也不是無緣無故訓你。」

「以前不是咱家裡不行，還海賬時候帶的禮太輕了，他們覺得咱摳門、咱不重視親戚關係嘛。」

王東寶說道：「可是這次咱把禮帶齊了，他們要是再訓我那我可不忍著啊。」

「媳婦我可是把醜話在這裡給你撂下了，他們再把我當孫子訓，我當場就發火！」

項玉環怒道：「你怎麼發火？」

王東寶也怒道：「我把事彙報給王老師還有隊長，我讓我們王家人去給我主持公道！」

這次不是扯上了王憶，還扯上了王向紅。

得了，隊里兩把手全齊了。

項玉環頓時又蔫了：「今年他們要是跟你吆三喝四，那我幫你吆喝回去。」

「再說了，我都說了今天是洪英城裡的婿頭一次上門，這樣我大哥不能沖你吆喝，畢竟這是他家的婿，他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讓人家城裡人瞧不起。」

王新米聽到母親的話后很好奇，問：「媽，我洪英大姐真找了城裡人當婿？那我大舅以前沒吹牛呀，他一直就說要讓洪英大姐去城裡吃商品糧。」

「你大姐能吃個屁，」王東寶撇，「商品糧那麼好吃啊？你大舅在縣裡也只是臨時工，他還沒有吃上商品糧呢，還想著讓他閨吃上商品糧？」

項玉環不甘示弱：「我打聽了，洪英他婿跟我大哥是兄弟單位的，人家是土生土長的城裡人，端的是鐵飯碗、吃的是商品糧，洪英跟著他就是能吃上商品糧！」

王東寶懶得跟媳婦犟。

倒是王新米疑的問：「媽，什麼土生土長的城裡人？城裡人也土嗎？」

項玉環翻白眼，說道：「念你的書去，對了，把你那兩張獎狀給我摘下來帶上……」

「你可拉倒吧，不嫌丟人的。」王東寶嘬著煙屁笑了起來，「帶上相片就行了，別帶獎狀，你是生怕不知道你兒子拿了兩張獎狀。」

項玉環得意的說：「那當然了，我娘家那邊的孩子還沒有拿過獎狀的呢，大米一下子拿了兩張，這是多大的喜事。」

兩口子拌著，然後便把東西收拾好了。

這時候有人在碼頭上大聲喊：「客船來了！」

聽到這話一家三口趕收拾行李出發。

現在日子真舒服。

頓頓糧食管夠，隔三差五就吃細糧改善伙食，隊里還經常發分紅、發福利，生活水平是直線上升。

十月一當天縣裡還開通了客船，以後走娘家、去公社、去縣裡不用自己搖櫓了，多好的事！

項玉環的娘家在相公島，島上人家都姓項，所以應當做項公島。

實際上這座島嶼歷史悠久，項家老人口口相傳了一段往事，一段記述了項家人定居相公島的往事。

項家祖上歷史能追溯到西周時期，當時東海之濱有個小國偃國，國王姓項。

西周時期周天子穆王擴張勢力範圍打到了東海一帶，偃王然大怒，便點齊兵馬起反抗，一路反抗一路跑到東海，反抗到了當時還有人煙的翁洲區域。

後來時悠悠過去，項家人因為瘟疫、戰、飢荒等各方面的問題導致族群沒能壯大擴散，而是慢慢的人丁凋零，最終流落到了相公島——項家人說這島嶼的本名是項公島。

但老百姓才不管，就是把它相公島。

正所謂落的凰不如，曾經的西周天潢貴胄之後，如今民生凋敝、子孫窮苦。

相公島的位置很偏遠，還要從天涯島往東北再走三四十公里。

在陸地上三四十公里好說，但在海上這是一段很遙遠的距離，相公島幾乎是隔著縣政府所在主島最遠的幾個住人島嶼之一了。

隔著主島太遠，導致相公島的居民更是難以跟縣城扯上關係，這樣島上老百姓生活越發閉塞也越發困難，這方面他們跟前兩年的天涯島算難兄難弟。

不過相公島相比天涯島有個好，他們一直窮，從建國之後就一直困難。

而天涯島以前大集時代是長龍公社的標兵島，王家生產隊更是榜樣生產隊。

這兩年天涯島屬於沒落了，所以相公島的項家人抓住機會說點風涼話來嘲諷王家人，不圖別的，就圖一個揚眉吐氣心裡爽：

你老小子也有今天？你濃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

客船航行，相公島幾乎是最後一站——

公社的客船不是挨個生產隊跑。

像是多寶島這種沒有碼頭的島嶼它沒法停靠，還有的島嶼比較偏遠或者周邊有暗礁，這種客船都去不了。

吳風開船行駛路線是經過專家規劃的，他們只跑行駛路線，在幾座合適的島嶼上進行停靠，以這些島嶼輻周圍小島。

獵獵秋風吹盪下，客船停靠在了相公島，船上最後的乘客紛紛下船。

相公島面積跟天涯島差不多，人口，頂多是五百口子人。

整個小島呈鉤形，上面有山但是一片土山，但不知道為什麼不怎麼長樹木也種不活莊稼，這樣遙相公島宛若一座連綿的海上山丘。

這會島嶼的小碼頭上匯聚了不人，主要是孩子和年，他們都是來看客船的。

看到機船靠上碼頭他們歡呼雀躍的跑上船賴在了座位上，碼頭上有大人給吳軍和吳風恭敬的遞煙，遞上煙捲後跟父子兩人聊幾句。

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些大人給父子兩人遞煙不是為了拉關係，只是為了讓客船能在碼頭上停一會，能讓家裡孩子在船上多玩一會。

吳風接過煙后看了看商標，說道：「行，今天換紅梅了？好煙，怎麼不經濟了？」

一個漢子笑道：「今天我們隊里都好煙，哈哈，沒看見我們都穿上好裳了嗎？」

吳風說道：「這肯定看見了，我以為你們是要去縣裡參加資流會，所以都換上新服新鞋、都捯飭的乾乾淨淨，難道不是嗎？」

另一個漢子笑道：「不是，是翁洲市裡頭今天有領導下鄉，要來我們隊里，所以我們穿的漂漂亮亮的。」

這時候有穿中山裝、戴藍軍帽的幹部走來，說道：「別瞎說啊，今天來的都是大領導，你們可不敢瞎說，到時候鬧出事來咱們吃不了兜著走。」

「吃不了兜著走？這好呀。」一個青年社員撇冷笑，「我家裡斷糧了，吃不了的兜回家明天吃，先吃上兩頓飽飯再說。」

隊里幹部對這說酸話的社員瞪了瞪眼，說：「滿銀你小子別給我來，我知道你說這話啥意思，米缸里的細糧不能，這以後要給公社還回去的。」

王東寶聽到這話后疑的問：「啥意思？怎麼米缸里的細糧還要給公社還回去？」

相公島人口、人家，彼此多沾親帶故，這隊里幹部認識王東寶和項玉環，就說：「玉環你沒跟你家男人說咱隊里的事？趕跟他說說，今天有事呢。」

項玉環聽了這話滿頭霧水：「二叔，有啥事？我不知道呀，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跟他說？」

隊里幹部愣了愣，說道：「你不知道？行吧，那你們趕去你爹娘家裡，你大哥回來了，讓你大哥給你說。」

項玉環拎起包下碼頭，蹲在碼頭四周的幾個人笑道：「玉環你們王家現在確實日子好過了，這回娘家走一趟，大包小包收拾多東西？」

「肯定有好東西，王家現在了不得，頓頓能吃細糧，他們細糧還不是一般的吃法，像米飯都要做蛋炒飯！」

「哎呀這真是過上小康生活了，玉環命好、嫁得好喲……」

項玉環笑著客氣幾句，然後領著丈夫孩子趕走了。

直奔大哥家而去，今天父母和其他兄妹都去大哥家裡，他們還海賬也是還在大哥家裡。

此時項玉環大哥項信譽家裡很熱鬧，大人七八個、小孩七八個，屋院子里都是歡聲笑語。

一家三口進門后，正坐在客廳煙的項父看見閨來了便高興的點點頭。

項玉環這人不饒人，進門後放下東西說道：「爹，都說咱項家人的日子不好過，我看著好過，這不是做個飯一家比一家捨得放醋。」

「醋可是糧食釀造的，這麼捨得放醋，肯定是家裡不缺糧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