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趕走他們。”
顧飛卿聽不下去,取了懸掛在車壁上的配劍,下去趕人。如今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兒,也是車唯一的男兒,兩位姐姐是姑娘,不好出面,他得擔起男子漢的責任。
顧慈忙拉住他,顧蘅又要搶劍下車,顧慈又忙去攔。車三人爭執不下,車外兩人也失去耐,將車夫從轅座上拽下,手就要掀車簾。
手才到一半,手腕就霍然被人攫住,用力一擰,骨頭斷裂的聲音頃刻間貫通整條長街。那人當即便疼得倒在地上,捂著手打滾。
另一人皺眉,仰面大呵:“哪個不長眼的,竟敢......”
他仰面瞧清楚來人,舌頭登時打結。
“竟敢......”奚鶴卿笑嘻嘻地側耳湊去,攢眉催道,“竟敢如何?你倒是說啊?”
那人艱難地咽了下口水,他雖不識顧家馬車,但奚鶴卿卻是認識的。
能讓太子眼前的大紅人親自出手,馬車上的兩位姑娘該不會是......那當真是連璐王殿下都不敢隨隨便便得罪的人,他們究竟都干了些什麼!
“不、不不不如何......奚大人饒......”
話音未落,腹部便迎來一陣勁風,他疼得蜷蝦米,趔趄后退。
瓔璣撿起塊小石頭子,往他上丟,他不慎踩到打,摔倒在自己伙伴上,兩人俱都哎呦不斷。
“你不如何,我如何。”奚鶴卿轉了轉手腕,收起嬉笑,朝后使了個眼,便有幾個錦衛上前,不由分說地將二人拖走。
圍觀人群見大戲已結,都各自散去。
奚鶴卿回頭,顧蘅剛好從車窗探出腦袋。
四目不期然相對,眼睫一霎,慌忙撇開頭,忽又回過味來,自己又沒做什麼壞事,作何要躲著他?遂倔強地重新抬眸瞪他,細白下高高翹起,眼睛睜得比方才還要大。
“你有何貴干?沒有,就別擋我們的路。”
奚鶴卿眉梢搐了下,這世上還有比更沒良心的人麼?嗤笑道:“沒什麼貴干,瓔璣也想去姑蘇,公主已經同意了,讓我路上護周全。正好你們也要去,我就勉為其難......”
“咦?不是二叔你非要去姑蘇,讓我去求母親的麼?”瓔璣抱著兩個包袱,茫然歪下腦袋。
顧蘅怪氣地長長“哦”了聲,斜眼睨著他,似笑非笑。
奚鶴卿面頰一點點漲豬肝,漸漸支撐不住表,忙吼道:“哦什麼哦!怎的?就許你上姑蘇議親,就不許我去游山玩水?嘁,我今兒還就偏要去了,看看到底是誰在行善積德,竟然敢娶你?”
說最后五個字時,他幾乎是在咬牙切齒。
瓔璣被不知名的酸味熏到,皺了皺鼻,便被他拎起來丟到車里。他又搶了車夫手里的韁繩,坐到他邊上,二話不說就揮鞭驅馬。
一聲長鳴后,馬車再次出發,絕塵而去。
顧蘅一頭霧水地坐回車,秀眉都快擰麻花,指了指車門,問顧慈:“他是不是有病?”
顧慈覷眼車門,掩憋笑,雙肩一一,“嗯嗯”點頭。
的確是有病。
相思病。
而同時,城門口,另一輛馬車,竹簾輕輕挑高,車男子了眼馬車過后揚起的飛沙,若有所思。
“太子妃就在那車里頭?”
車外隨從應是,“只不過不是方才探出頭的那位姑娘。”
男子牽起角,慵懶地長“哼”一聲。
清風涌,他裘上的白狐,吹散里香爐中的一縷暖煙,藥香甚濃。
隨從皺眉,當下便將頭埋得更低。
不過才秋,竟已不得不開始避寒......
*
一行人由陸路轉水路,半月后抵達姑蘇城。
暑氣已消,城楓葉灼火,一湖萬頃秋。
碼頭邊上早已有裴家人翹首恭候,眾人下了船,便直接登上車輿,去往裴府。
說起這姑蘇裴家,其祖輩各個都是朝中重臣。顧慈的外祖父辭世后,更是封名臣閣,先帝爺念其功勛卓然,命兩位皇子扶棺送葬,其中一位就是當今圣上,可謂風頭無兩。
只是到了顧慈母親這輩,家中就再沒個出息的,后又因種種難事,裴氏門庭越發落寞。
顧老太太想出手相助,可裴老太太卻是個骨氣,說什麼也不肯拾人牙慧,這才舉家遷回祖地姑蘇,只盼著這方水土能將孫輩們養好,日后好再續裴氏輝煌。
而眼下,所有希,便寄托在了裴家這位長房嫡子裴行知上。
——也便是顧家姐弟三人的大表哥,此番和顧蘅結兩姓之好的人。
顧慈聽顧蘅和奚鶴卿吵了一路,耳朵都有些嗡嗡。
原以為到了裴家,他們倆應當能安生些,不想這都上了飯桌,還是喋喋鬧個不休,連澄湖的大閘蟹都沒能堵住他們的。
“這螃蟹都是哥哥親手從湖里撈來的,新鮮得很,你們都嘗嘗。眼下才秋,螃蟹都著呢!”
說話的人是裴靈徽,裴家長房嫡,顧家姐弟的表姐。天生一張笑,即便不笑時,角也是翹著的,瞧著就親切。
而口中的哥哥便是裴行知,下人去喚他用飯時,他只推說是子不爽利,就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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