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來時,幾個捕快已經坐得屁有些疼, 但依舊死賴著不肯走, 不把錢拿到誓不罷休的架勢。
看著他來, 韋翠娘余怒未消, 咬牙切齒道, “這錢咱不能給,一分都不能給,憑什麼將汗錢給那些茅坑里的蛆蟲, 一個個吃的腦滿腸,其實都是啃噬百姓的怪。若說為國捐錢捐糧,那自是萬死不辭的,可若是送到那姓邱的手里, 我呸了他全家。以類聚人以群分,王八羔子也是要群結隊出來禍害人的!”
沒有放低聲音, 一字一句都被那些捕快聽得真切,有脾氣不好的當即便就站出來,拔刀威脅,“潑婦!簡直一派胡言, 你可敢再說一遍?”
韋翠娘快要被氣瘋,拿著手邊的一個瓷瓶就甩過去,哐當一聲砸在墻上,罵道,“說的就是你,狗畜生,見天的在你主子屁后面汪汪,給塊骨頭就能高興半年罷?還拔刀,真是怪事,現年頭竟連狗也有脾氣了!”
韋翠娘本就沒念過什麼書,罵起人時候劈頭蓋臉,不管雅俗,一概化刀子你臉上,一張好似炮仗噼里啪啦,讓人應接不暇。那捕快面通紅,瞪著眼就要沖過來,被帶頭的厲聲喝下。
韋翠娘冷哼一聲,輕蔑看他一眼,啐在地上,挑釁意味十足。
自小就是不得委屈的子,若有誰欺負了,剝骨褪皮也要殺回去。將阿梨當作親妹妹,這段時日來種種事已經讓對邱時進一家恨之骨,現又要被騎到頭上來,韋翠娘咽不下這口氣。
帶頭的捕快臉難看,勉強笑了笑,面向薛延問,“薛掌柜,您看這事……該怎麼辦?”
薛延面沉沉站著,沒說話。
幾個月來心力瘁,他已瘦了一大圈,也再沒笑過。薛延一雙狹長眼,本就不怒自威,再加上現在這樣孤冷的氣質,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為過。即便是拿刀的差也不敢與他惡言惡語,多加放肆。
過了好一會,他終于開口,冷冷問,“你們想要多錢?”
聞言,韋翠娘瞬時便就被點燃,倒吸一口氣,剛想出聲質詢,但接到薛延的眼神,又漸漸冷靜下來。
阮言初在京中還未立住腳跟,薛家在寧安依舊是無依無靠,空有舉人之家的名頭罷了,與邱家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擊。現如今,局勢步步,但他們卻毫無反擊之力,除了被承,無可奈何。
這種心中憋悶了一口氣卻又無傾吐的覺能將人瘋。
韋翠娘閉了閉眼,轉離開。
帶頭的捕快看著走了,也松了口氣,笑著沖薛延比了個數,“五千兩,薛掌柜拿出來應該不需費力罷?”
薛延說,“北地連年大旱,現在已快要六月份,但一滴雨都沒下過,田里的麥苗都要枯死了,你們看不見?莊稼沒有收,又每日被你們著要這要那,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商人自然也難過,我這店里冷清許多日了,且家中妻子重病,每日藥錢不菲,幾近不敷出。麻煩各位回去與邱知府帶個話,薛某這是布莊不是錢莊,那麼多錢,我沒有。”
捕快轉頭看了看他店面,又道,“現在不賺錢,但往日積蓄總有的吧?薛掌柜,這可是為國而戰的大事,你莫要騙我們。”
薛延冷笑一聲,低聲道,“韋翠娘剛有一句話沒說錯,你們還真是走狗,給塊骨頭便就能忠心無二。”
捕快聽見,臉當即便沉下來,強怒氣,擰眉道,“薛掌柜這是什麼意思?”
薛延撣了撣袖子,垂眼道,“錢容我湊一湊,后日親自送與給邱知府,可好?”
捕快神稍霽,抱拳道,“那就勞煩薛掌柜了。”
薛延再沒說話,讓伙計將他們送走,而后徑直回了家。
忍耐已經快要到了極限,薛延現在全憑著理智在撐,阿梨的況逐漸好轉,他不想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再招惹是非,只盼著能安安靜靜地養病,盡快好起來。而后的一切力,由他來扛。
薛延不知道,若是最后這弦也斷了,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真的已經是強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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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邱時進是在邱家的花廳,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擺了一壺普洱茶,氣氛看起來友好非常。
雖說二人之間糾葛重重,但這確是薛延第二次真的與邱時進見面。第一次是在羅遠芳被捕之時,薛延遠遠地見過他一次。
邱時進四十出頭樣子,瞧著像是個翩翩儒士,笑容和藹親切,熱地與薛延斟茶。
薛延沒有喝,他現在坐在這里都是勉強,邱家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鍍了層灰的,暗抑,每一刻都是折磨。
邱時進不知道,他只當薛延是張,還溫聲出言安了幾句。
而對自己兒曾經任妄為給別人帶來的苦難,他連一愧疚都沒有。
期間,他甚至還用關的姿態主提及了阿梨的病,問道,“薛夫人可好些了?”
薛延說,“勞煩記掛。”
邱時進笑著道,“我為父母,理應民如子。”
薛延險些將滾燙茶水潑到他臉上去。
寥寥數言后,邱時進旁幕僚躬進來,兩人附耳說些什麼,似有要事相商。薛延配合地起告辭,邱時進還往外送了送,做著一副平易近人的好姿態。
薛延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壞事已經做絕,為什麼還這麼要那張可有可無的面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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