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府大門閉,旁邊兩座石獅子威凜莊嚴,薛延腳步沉沉走過去,連敲門都省下來,一腳踹過去。紅木大門堅厚重,鐵環擊打在門上,響聲沉悶,薛延未等這聲結束,又是一腳踹過去,接連五下,門里終于傳出小廝不耐煩咒罵的聲音,“娘的,誰大半夜不睡覺來老子家里砸門,這誰的地盤不知道嗎?真他娘的是個……”
門吱呀一聲開啟,那小廝話還沒說完,便就被薛延一拳撂倒,愣愣歪斜在地上,半晌沒回過神來。
薛延衫褶皺,沾滿污,昏暗燈映襯下,瞧著像是來索命的惡鬼。值夜的家丁聽著靜,俱都圍攏過來,手上拿著刀槍棒,但許是因著薛延上煞氣太重,一個個躊躇著不敢上前。
薛延無心與他們磋磨,直接踹開離他最近的那個,奪了手中鐵,大步闖進去。
邱家是七進的大宅子,邱時進怕死得很,住在最層的院里,前面廂房與偏院中則住著眾多妾室與家丁。那樣大的邱家,下人就要一百余號,薛延單槍匹馬,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沖進去,難于上青天。
胡安和與韋翠娘趕到的時候,整個前院已經狼藉一片,到都是破碎的瓷和瓦,幾個小廝痛苦地蜷在一邊,哀哀著。薛延被十幾個人圍在中間,裳上掛著一道道痕,他面上毫無懼,似是陷某種瘋魔,肘彎向后擊退要襲的敵人,而后迅速回,手中鐵棒毫不留揮下去,正對著那人的天靈蓋。
周圍一片驚呼。
邱時進養了幾十家丁,但到底是知府住宅,哪里有那樣大膽子敢來惹事的賊,所以他們雖人多勢眾,一個個也只是花拳繡,沒幾分真本事。薛延擺明了不要命的架勢,家丁們面面相覷,沒誰敢站出來救人的。
電火石間,誰都以為那個倒在地上的人要死了。
薛延眼前一片霧,腦子中回放著阿梨毫無生氣地躺在被中的樣子,心被攪的擰作一團。他殺紅了眼,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力已經耗盡,唯有一個念頭支撐著,“邱家必須要付出代價”。
他的阿梨不能白白苦。
眼看著棒尖就要砸向那人的額頭,胡安和心急如焚,也不知是哪來的膽子和力氣,猛地沖上去,肩膀抵著薛延的肩,將他撞到了后的墻上,低吼道,“薛延,阿梨還沒死呢,你瘋什麼瘋!你這是要干什麼,真的要殺人,要坐大牢才高興嗎?”
鐵棒飛出去,叮當當地掉在地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薛延背在冰冷墻面上,被胡安和鼓足了勁兒著,一時間彈不得。
韋翠娘說,“薛延,我們都知道你現在難,但是你是家里的頂梁柱啊,你不能倒下的,為了阿梨,也為了阿言。阿言明日就要去京城了,你想讓他現在為了家中事心嗎?若是他知道阿梨病了,你覺著他還會去參加春闈嗎?”
頓了頓,又道,“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想死,死就死了,但阿梨怎麼辦,阿嬤怎麼辦?們就只有你了。”
胡安和看著薛延的神,見他眼中漸退,知曉他現在清醒了,不由哽咽,“薛延,咱們回去罷,說不準阿梨已經醒了,靠在枕頭上等你呢。你在這里又有什麼用,瘋過鬧過就覺著心里舒爽了嗎?沒用的,回家吧。”
薛延好半晌沒說話,終于冷靜下來。
胡安和閉了閉眼,輕聲又重復了遍,“回家吧。”
薛延點點頭,啞聲道,“好。”
夜襲知府住宅,還打傷了家丁,這不是輕罪。好在邱時進今日不在家中,現在正是深夜,薛延與他們的打斗也遠離院,除了那些家丁外無人知曉。韋翠娘留下來,好說歹說,又給了足夠的銀子,這才堵住了他們的。
一夜未合眼,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時,薛延換了裳,去送將要赴京趕考的阮言初。
所有人都在強打著神,唯有來寶笑得真心實意,一個勁地要舅舅抱。
阮言初親親他的臉,溫聲道,“舅舅走了后,來寶可要聽娘親的話,不許隨便耍小脾氣,娘親很辛苦的,你懂不懂?”
來寶脆生生答,“懂的!”
薛延站在一邊,視線落在來寶亮晶晶的眼睛上,心中猛地一酸。他不敢再看,將頭偏過去,盯著旁凋零破敗的樹。來寶仍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口齒不清,誰也聽不懂他說什麼,阮言初好脾氣地應著,囑咐他要乖。
眼看著時間已經不早了,馮氏連忙將來寶抱到懷里,不讓他再黏下去。
阮言初笑了笑,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薛延,輕聲道,“姐夫,這段日子你辛苦了。”
薛延彎了彎角,頷首示意。他嗓子已經完全說不出話,疼的像是一把火在燒,雖換了新裳,仍舊難掩疲憊面,現在站在這,完全是強撐著不肯倒下。
阮言初沒有多想,只以為他是為照顧阿梨而勞累,抿了抿,從袖口掏出幾顆散碎銀子來到薛延手上。
馮氏笑著問,“這是做什麼?”
阮言初道,“拿著給姐姐買些糖吃,小時候每次生病了,爹爹都要買幾塊糖回家,也不知怎麼那麼神奇,只要吃了,病便就好了。姐姐吃姜糖,一直未變過。”
馮氏說,“家里有錢的,你拿回去,路上還要用的。”
阮言初搖搖頭,溫聲道,“這是我前段日子在路邊給人寫字賺的,意義不一樣,買糖給姐姐吃會更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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