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沒有穿鞋子下樓。

赤足踏在木地板上，寒涼，足下冰涼，已經不發抖了。

給霍攏靜打了個電話。

電話里的聲音，沉穩而溫：「阿靜，我出事了，你快過來，我一個人搞不定。」

深更半夜，霍攏靜被傭人推醒，接到這麼個電話，顧輕舟在那頭溫得有點鬼魅，霍攏靜嚇到了。

這肯定是大事。

「好，我馬上到。」霍攏靜道。

已經是凌晨四點了，霍攏靜穿了件單風，腰上別了兩把槍和一把刀，準備出門。既然是出事了，霍攏靜就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在門口，到了剛剛回家的兄長。

霍鉞昨晚有批貨到碼頭，他親自去驗貨，直到凌晨才回來。

「去做什麼？」霍鉞問。

凌晨四點多，一個孩子出門，上還帶著槍，霍鉞錯愕。

霍攏靜道：「輕舟打電話讓我過去一趟。」

霍鉞遲疑了下，道：「我跟你一塊兒去。說什麼了？」

霍攏靜就把顧輕舟的話，複述給了兄長。

霍鉞擰眉。

司行霈這幾天不在岳城，顧輕舟怕他的別館沒有人，找不到副，索直接找了霍攏靜。

霍鉞兄妹倆到的時候，顧輕舟就在顧公館的門口。

蹲在大門口的黑暗角落裡。

汽車燈照過來時，黑髮鋪陳了滿，一張雪白的臉，眼珠子又大又黑，櫻紅，像個吃了人的妖怪，蹲在幽黯中。

霍攏靜急忙扶住了。

「輕舟？」

「噓！」顧輕舟讓悄聲。

看了眼霍鉞，沒有說話，也沒有問為何霍攏靜會把霍鉞帶過來。

「了鞋。」顧輕舟低聲。

霍鉞和霍攏靜照辦，將鞋子下來拎在手裡。

把霍鉞和霍攏靜領上了三樓，沒有吵醒任何人。

顧輕舟推開了自己的房門。一進門，霍鉞和霍攏靜就聞到了腥味。

顧輕舟打開了床頭的燈。

雪印花的被褥上，全是。經過了四十多分鐘的氧化，是暗黑，像一朵朵妖嬈的花，盛開在的被褥上。

牆壁上亦然。

霍鉞翻開了倪老九的，他死不瞑目，瞪圓了眼珠子，脖子幾乎快要被割斷。倪老九手裡還攥著一把刀。

一個壯的男人，深更半夜帶刀上姑娘家的房間，誰都知道他要做什麼！

顧輕舟只是自保。

霍攏靜摟住了顧輕舟的肩膀：「沒事，沒事！」

顧輕舟近乎麻木，臉上沒有半分表，那子濃郁的害怕之後，只剩下冷漠。

想裝作害怕，亦或者疚，但是生理上僵，臉上的線條不自己控制，讓無法故作姿態。

呆若木，看著眼前這一切。

「怎麼辦？」顧輕舟問。

問的是霍鉞。

想找霍攏靜來，兩個人商量。

顧輕舟信任的朋友，只有水和霍攏靜。

水沒見過死人，會害怕。顧輕舟記得，那次在戲院，水說霍攏靜會殺人。

能幫的，只有霍攏靜。

然而霍鉞來了，顧輕舟似尋到了依靠，知道霍鉞的能力。

「先下樓！」霍鉞對們倆道，「阿靜，你帶輕舟回我們家。這裡給我，我來理。」

顧輕舟沉默了下。

霍鉞道：「輕舟，你相信我，你在這裡只會礙手礙腳，先走吧。」

霍攏靜頷首：「走，輕舟。」

顧輕舟卻站穩了腳步，問：「霍爺，會不會給您添麻煩？您已經幫了我很多次，這次是我欠您的人，我以後會還。」

霍鉞驀然微笑，道：「好，那我記下了，快走吧。」

顧輕舟點點頭，從牆角拿了雙鞋，們倆靜悄悄下樓。

坐在汽車裡，顧輕舟的手握不住，渾的都凝固了般。

到了霍公館，顧輕舟坐在霍攏靜房間的沙發上發獃。

霍攏靜吩咐傭人：「去煮點甜湯來。」

顧輕舟似回神般，問霍攏靜：「有煙嗎？」

霍攏靜沒有，讓人去哥哥的院子拿。

傭人拿了一盒雪茄和一盒火柴過來。

顧輕舟見過無數次司行霈煙，很練裁開了雪茄，劃燃火柴點上，青煙頓時就在眼前繚繞。

一口煙吸進去，不會，就嗆到了，顧輕舟不停的咳嗽。

霍攏靜教：「慢點吸，一點點吸肺里，再送出來，不要著急。」自己也不自點了一。

傭人端了甜湯，放在茶幾上，不知不覺就涼了。

窗簾外照進來暖。

已經天亮了。

霍攏靜有點困，迷迷糊糊打盹。

霍鉞回來時，就見顧輕舟依靠著窗欞煙。

的黑髮披散著，像一段最上等的錦，披在的肩頭，下泛出淡淡的墨。迎著取暖，雪茄沒在紅的瓣，青煙繚繞，又被照，像一層薄薄的輕紗。

聽到腳步聲，顧輕舟轉頭，那眸幽靜，眉眼瀲灧，像個緻又艷冶的妖。

煙的樣子，有點風塵氣，霍鉞就覺得艷。艷而不俗，妖嬈到了極致，能生出繁茂的幻景來。

霍鉞的心跳了一拍。

「霍爺。」像只回神般，將雪茄按在煙灰缸里。

桌上白瓷煙灰缸，已經滿了煙頭，們倆了一整包的雪茄。

雪茄的刺激，讓顧輕舟渾都發抖，反而覺得自己有了點活力。

「怎樣了？」顧輕舟問。

霍鉞派了兩個手矯捷的刺客，將倪老九從顧輕舟的三樓，挪到了一樓的客房。

顧輕舟的房間牆壁被新、床單被褥全換了。

刺客帶了漿，倪老九的客房，被做第一案發現場。

「你父親不會報警，這時候也沒人想到你離開家了。」霍鉞道，「那個房間，你還敢睡嗎？」

顧輕舟搖搖頭。

長發搖曳，就有點楚楚可憐，霍鉞很想擁抱。

這個念頭在心中生了草似的瘋長，卻又生生被下去，就似海浪翻滾，一下下衝撞著海堤，撞得霍鉞的心房生生髮疼。

這種疼痛，讓他呼吸微促。

「不要煙！」霍鉞把剩下的雪茄拿走了。

顧輕舟和霍攏靜梳洗，去了學校。

雪茄的勁兒很足，顧輕舟後來手一直在抖，握不住筆。

課上到一半，學監對顧輕舟道：「輕舟，你父親來了，說有點事接你回家。」

顧輕舟做賊心虛，臉上全無，慘白著臉。

出了校門，發現顧圭璋的臉比更慘白。

倪老九死在顧公館，死狀慘烈，若是顧圭璋去報警，顧家再次陷風口浪尖。

依照顧圭璋的格，此事一定要被下，決不能泄半分。

他自己理不了，需要顧輕舟的人脈。這方面，顧輕舟比顧圭璋強多了。

「阿爸，您怎麼了？」顧輕舟故作茫然。

顧圭璋道：「先上車。」

到了顧公館，顧圭璋才把倪老九慘死的事，告訴了顧輕舟。

顧輕舟咬住，飽滿的瓣，落下印。

「輕舟，你姐姐還在牢里。若是顧家再出事，咱們就徹底翻不了了！輕舟，你快想想辦法！」顧圭璋急促道。

昨兒夜裡，倪老九去而復返，說被人砍傷，其實是自己弄傷了自己。

他太想要顧輕舟了，故而借口夜宿顧公館，侵佔顧輕舟。

不想，他不蝕把米，現在他死了，反而有了現的借口。

顧圭璋不懷疑，下意識覺得，就是昨日砍傷倪老九的人，深夜尋仇來了。

萬幸，那些人放過了顧公館其他人。

顧輕舟幾乎要哭出來，這時候的，可以放肆發泄的害怕：「我能有什麼辦法？」

「去找總參謀，他能幫我們想到辦法。」顧圭璋道。

顧輕舟卻無力跌坐在椅子上。

將頭埋在膝蓋上，雙肩無力聳著，像是嚇壞了。

「輕舟，你不為家裡著想，也要為你自己著想啊。督軍可是說了，今年年底就讓你和帥完婚。這個當口一再出事，你娘家的聲譽全毀了。」顧圭璋近乎哀求。

顧輕舟肆無忌憚發泄心的緒，也害怕。

半晌之後，略平靜，終於抬眸對顧圭璋道：「阿爸，咱們不能去找義父。」

顧圭璋蹙眉。

「義父是個很正派的人，萬一他勸咱們去自首，而且讓警備廳的人來查，到時候咱們怎麼辦？」顧輕舟道。

顧圭璋一怔。

「那如何是好？」顧圭璋焦慮。

顧輕舟反而更平靜了，道：「我想請霍爺幫忙！」

顧圭璋眼前一亮。

青幫龍頭霍鉞！

「好好，沒有比霍爺更適合的。」顧圭璋立馬贊同，「霍爺門道野，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理掉他。」

「嗯。」顧輕舟道。

此事再明正大到霍鉞手裡，霍鉞自然應下了。

只是，顧圭璋從此落下一個把柄在顧輕舟手裡。

倪老九死在顧公館，不管是誰殺的，都是顧圭璋的責任。他選擇瞞，就等於落下口實，顧輕舟甚至可以說，就是顧圭璋殺了倪老九。

霍鉞把人理乾淨。

「阿爸，那輛汽車」顧輕舟指了指倪老九自己的車，道，「也應該弄走。」

顧圭璋深以為然。

顧輕舟理完畢這些事，上了三樓。

站在房門口，猶豫了良久，還是走了進去。

這天晚上，再也不敢睡床了，而是開著燈，睡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