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從手袋裡,拿出一黃澄澄的小黃魚。
這種小黃魚金條,約莫值八百塊到一千塊,能買半棟顧公館這樣的花園洋房。
四姨太不解。
「這就是我接蓮兒回來的花費,四姨太您別以為我只是隨口一提,不付出代價。」顧輕舟道。
四姨太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心頭髮熱,又慚愧。
對顧輕舟沒有恩,顧輕舟為了幫們母團聚,竟然花費巨資。
只是這錢用來幹嘛,四姨太不太明白,想了想,問:「輕舟小姐,您是想收買老爺啊?」
顧輕舟失笑:「你只能想到這種方法?」
都說一孕傻三年,四姨太比從前呆多了。剛進顧家的時候,看上去很謹慎、貪婪又很聰明,甚至野心。
然後四姨太懷孕了,秦箏箏死了,再也不用爾虞我詐,人就變得懶散。
腦子不用就生鏽了,長時間富貴安逸,四姨太現在沒什麼腦力,想不出謀詭計來。
顧輕舟一回神,心想:「呆些是福氣,擅長算計的人,都是命不好需要爭搶的。」
心念微轉,顧輕舟見四姨太著實想不到要幹嘛,就道:「此事你不必知道,信任我即可,蓮兒很快能接過來的。」
四姨太頷首。
顧輕舟叮囑四姨太,今天晚上就要把蓮兒的事,先告訴顧圭璋。
「說實話嗎?」四姨太有點忐忑不安,惴惴道,「老爺會不會」
「老爺最恨別人騙他。」顧輕舟道,「我原先也打算讓你瞞,換個說法。現在考慮到,承認蓮兒是你生的,這一點很重要,你不說他也會猜疑,反而讓他心中更不高興。
至於怎麼生的,隨便你說,怎麼可憐怎麼說。蓮兒為何到了城裡,手指怎麼回事,這個不能說實話,一說就要牽扯到老太太的死,得不償失。」
四姨太咬。
想到蓮兒的手指,四姨太眼底立馬浮一層霧氣。
恨不能把秦箏箏挖出來鞭。
四姨太恨秦箏箏,卻沒有想過拿顧纓出氣,還是有點底線。
自從接了秦箏箏,見識了的狠毒之後,顧輕舟對有點底線的人,都心懷敬意,因為知道這有多難。
四姨太哽咽著回答:「我明白了,輕舟小姐。」
春暖花開的晚上,櫻桃花蕊初綻,被瓊華浸潤著,潔白晶瑩,一兩隻彩蝶棲息花叢,夜安寧而平靜。
四姨太的材已經恢復了七八,換了件真睡,勒了腰帶,出玲瓏的段。
需要和顧圭璋詳談。
把顧紜給傭人,四姨太去書房找顧圭璋,將顧圭璋拖回自己的房間。
滿室旖旎,顧圭璋陶醉了,倒四姨太時,發現四姨太一臉的淚痕。
「怎麼了?」顧圭璋著急,「別哭別哭,有什麼事都告訴我,誰欺負你了?」
四姨太就把蓮兒的事,告訴了顧圭璋。
能說的、不能說的,四姨太在心中度量清楚了。
「那老頭的三兒子,沒有娶媳婦,總是圍著我打轉,我心裡是不願意的,他把我按在草垛上。
事後,我是想過投河自盡,卻發現懷了子。沒過三個月,老頭子死在新姨太太上,我更是不敢說。
肚子大了,正好又是冬天,我躲躲藏藏的,萬幸沒人看出來,把生下來了,給了相的親戚照顧。
這個孩子,沒人知道。最近那個親戚家裡窮,過不下去了,把孩子抱到城裡來。我央求輕舟小姐,安頓在娘妹妹的藥鋪里。
老爺,您把接過來吧,以後您就是的親生父親,兩個兒都孝順您,我也一輩子給您做牛做馬。」
顧圭璋聽得目瞪口呆,所以綺麗的心境全沒了。
他沉了臉。
這件事四姨太從未跟他說過。
四姨太到顧家來的時候,保養得不錯,顧圭璋兒沒看出生過孩子。
嫁過人,這點顧圭璋當然介意。他不恨四姨太,只恨秦箏箏。若不是秦箏箏作梗,當初四姨太就留下來,也沒有後來的糟心事。
幾位姨太太里,顧圭璋對四姨太是有的。
到了現在,他待四姨太始終不同於其他人。
只是,把鄉下的孩子接過來放在眼前,時刻提醒自己,他的人被別人搞過,還生了野種?
顧圭璋冷冷一笑。
「你到今天才告訴我這件事?」顧圭璋咬牙。
他生氣極了。
四姨太則使勁哭,哭得楚楚可憐,前的襟敞開,出一大片白的,隨著的哭泣起伏不定。
這樣搖曳的雪浪,對男人來說極力。
顧圭璋卻毫無心。
聽四姨太說完,他惱怒拂袖而去。
四姨太有點擔心,又去找顧輕舟,把的話都告訴了顧輕舟:「輕舟小姐,我說錯了嗎?」
「這件事里,沒有對錯,就看老爺的心思。」顧輕舟道,「你不必忐忑,我自然幫你安排好了剩下的,你做好自己的事——使勁央求他,其他給我。」
四姨太頷首,懷著忐忑心下樓去了。
當天晚上,顧圭璋沒有回來,被四姨太的消息震撼了,氣得不輕,出去喝酒了。
顧輕舟香甜睡了一夜,翌日早起。
一對燕落在窗前的梧桐樹上,撲閃著稚的翅膀,點綴著靜謐的早晨。
顧輕舟吃過早飯,就去了老城區。
「從前有個算命老靈的郭七,他現在還在這邊擺攤嗎?」顧輕舟問。
路人告訴:「還在呢,這會兒他還沒有出攤,小姐你多等會兒。」然後指了路。
顧輕舟走過去,狹窄道路兩旁,早已滿了各種小販,有人販賣蔬菜,有人販賣針頭線腦,也有布和鞋。
各式各樣的,將整條街堵塞住。
顧輕舟了半晌,在街尾瞧見了一幡布寫著:「鐵口直斷郭半仙。」
等了一個鐘頭,快到了九點半,郭半仙才來了。
他眼睛沒有全瞎,約還是能看得清人影。
「姑娘算命?」郭半仙打著哈欠,一口酒氣未散,道,「手出來。」
顧輕舟聽聞過他有點本事,卻不知他的秉,貿然收買他,顧輕舟也怕出事,所以出了手,先給他骨,再慢慢探討其他。
彼此也算有個了解。
郭半仙一邊骨,一邊絮絮叨叨說顧輕舟的生辰八字:「戊申年壬戌月初一生的,那天正好是鬼頭節,這日子不好。」
第一句就說錯了。
他說顧輕舟是十月初一生的,實際上顧輕舟是冬月初八生的。
笑笑,不以為意,今天又不是來算命的。
「生而富貴,可惜是亡國之人,父母雙全卻勞燕分飛。」郭半仙繼續絮叨。
顧輕舟忍著笑,聽他慢慢道來。
世道是的,軍閥割據,山河破碎,但是不能用「亡國」來形容吧?
像顧輕舟這麼大的孩子,若非要說亡國之人,那大概只有清政府皇室的人才可以如此說了。
顧輕舟是漢人。
至於父母雙全,更是不對,顧輕舟母親都死了十幾年。
「命中有貴人,可惜坎坷。」郭半仙又道,「再往後的事,就太長了,說不準,說不準。」
這個人奇怪的,其他算命的人,都只說前途,沒人說過往,他反而說前途看不準,那他能有生意嗎?
七八糟說了一通,荒誕無稽,顧輕舟半晌才整理心緒,說起正經事,道:「郭老先生,我找您做一筆大買賣,您意下如何?」
顧輕舟以為,這老頭會很有底線,輕易不肯被收買。
正要苦心說服他。
不想,這老頭那隻尚且沒有全瞎的眼睛,立馬迸出,問:「要我去裝神弄鬼騙人?可以可以,給多錢?」
顧輕舟:「」真是一點底線也沒有啊!
看來這種事,他沒做過。
顧輕舟拿出三十塊,放在他面前。
這三十塊錢,足夠郭七生活大半年的,他現在租房,每個月才二塊六的房租。
他的手蒼白,指甲隙里油污污的,立馬接過錢,仔細辨認真假。
錢是真的,郭半仙喜得咧笑,出一口黃牙。
「姑娘大方,看來所求之事也不容易辦。」郭半仙道,「你放心,我們算命的,就是吃坑蒙拐騙的飯,我保證給你辦圓了。」
喂,說好的鐵口直斷呢?
這麼明正大告訴客人,你只是在坑蒙拐騙,你還想要生意嗎?
顧輕舟被他逗樂,實在很喜歡這老頭,那子貪財勁,擱在他上,竟是有點可。
顧輕舟也一時玩心大起,問他:「郭半仙,你真的會算命嗎?」
「會。」郭半仙口吻篤定道,「你看我瞎了一隻半的眼睛,是為什麼?因為我還有半隻眼睛,是開了天眼的。」
顧輕舟噗嗤一聲笑。
「那你說說我的前途。」顧輕舟道。
郭半仙表嚴肅:「小姑娘,你給錢這麼痛快,我才告訴你,沒人能看清楚前途。前途不在人的命里,它在人的腳下。開天眼的士,只能看人的過去。說前途的,都是騙子。」
顧輕舟微愣。
「那我的過去怎樣?」鬼使神差的問。
「要說好,也不算太好;若說不好,也算是很好。」郭半仙搖搖頭,「你想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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