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爭吵還在繼續。

王靖雪雙手抱頭，歪在床上，神游天外。

“你懂不懂什麼自由？你知不知道人活在這世上是為什麼？你眼里除了利益，還有別的嗎？”——這是老爸王大同刻意低了聲音的咆哮。

“我不懂。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懂。”

這是媽媽陶慧君的聲音，永遠都是這樣的不不慢，但說出話來，卻又總是如此的鋒利，“我只知道，你納妾的錢，是小雪借給你的。想過嗎，大同，你要納妾，要去睡另外一個人，一個和你兒差不多年齡的人，居然是你兒借給你的錢。而有了這筆錢，你就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片刻的安靜。

然后老爸再次咆哮，“可是小雪不用！我在關注，我很關注，最近一段時間，那些專業的報紙評論，都說的唱功今非昔比，所以，離了李謙，他一樣可以做得很好！那麼，為什麼就不能自由的選擇？你為什麼連自己的兒都要這樣去干涉？”

另外那個聲音仍舊不溫不火，只是平靜地道：“我會干涉的。我是說，如果事偏離了它應走的道路，我會出手干涉的。因為那是我的兒，而我希功。但是現在，我可以負責的說，這件事，我沒有干涉。”

“可是你的不干涉比干涉還要要命！還記得你自己說過什麼嗎？希小雪能去幫助小一把？你也是個人！們倆可都是你的親兒，你怎麼狠得下心？你想沒想過，小雪會怎麼想？這輩子去做自己妹妹的陪襯？那小呢？會怎麼想？”

“哦？是這樣嗎？原來你是那麼鄙視給別人做妾的人？可是，如果我沒記錯，你剛才抱回來的這個小家伙，可是……”

“你……陶慧君，你不要無理取鬧！”

又是片刻的安靜。

過了一會兒，王爸的聲音降低了些，似乎在刻意的制著中的怒火，道：“小雪可以自由的選擇去索尼。還是去明湖，你，和我，誰都不能干涉！”

頓了頓。他又道：“而且，我絕不會允許我的兒嫁給人當小老婆！尤其是不可能讓們倆嫁給同一個男人！”

過了一小會兒，陶慧君似乎是嘆了口氣，然后才道：“知道嗎，大同。有些事，你真的不懂。所以……消消氣，這種事，你就不要管了行嗎？”

頓了頓，又道：“事實上，就連你的兩個兒，都比你更懂的什麼是人生，什麼是自由！更懂得什麼才是幸福！”

“去你媽的人生和幸福！”

啪的一聲！

王靖雪一下子跳下床來，兩步走到門口，手要打開門。猶豫了一下，卻又把作放緩下來，緩緩地打開門。

老爸臉膛漲紅，怒火沖天。

老媽手捂著臉，但是面平靜。

聽到房門的靜，兩個人同時扭頭看過來。

王靖雪面無表，雙手抱，靠在了門框上，冷冷地看著他們。

“小雪……”王大同囁喏著。

然而王靖雪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王大同有些尷尬地放下手臂。往這邊走了一步，卻又站住，臉上出片刻的掙扎表，然后才誠懇地道：“小雪。你不要聽任何人的，更不要聽你媽的，你想去哪里，想去做什麼，只需要聽從你自己的！爸爸相信你，不管去了哪里。你都沒問題的！”

王靖雪勉強出一抹笑容，點點頭，“謝謝你，爸。”

王大同還想繼續說什麼，但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這個時候，王靖雪反倒是突然開口，問：“爸，要是有一天，我嫁給人做小老婆了，你會打我嗎？”

王大同張開、瞪大了眼睛，然而張口無言。

片刻之后，王靖雪又笑笑，點頭，“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明白了。”

“小雪……”

“爸，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誰的建議都不用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對吧？”

王大同啞口無言。

嬰兒房里傳來啼哭聲，保姆正在努力地呵哄。

王大同左看看，右看看，轉往嬰兒房走過去。

母倆對視著。

陶慧君的面依舊平靜，片刻之后，手從角抿下一跡，沖王靖雪笑笑，有些說不出的淡然，道：“這就是你爸！”

王靖雪不笑，只是看著。

片刻之后，問：“你當年跟我爸，真的是自由嗎？”

陶慧君笑笑，搖頭，然后道：“人，尤其是孩子，在年輕的時候總是喜歡叛逆，不是嗎？”頓了頓，又道：“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試圖讓你和小不要那麼叛逆。”

王靖雪聞言沉默片刻，才緩緩地道：“在小上，你功了，對嗎？”

然而陶慧君搖搖頭，“你們兩個，目前還都沒有。但是……你們都正走在對的路上。”

王靖雪的角現出一抹冷笑。

但是陶慧君毫不在意。

好像剛才挨了一掌的那個人，并不是，好像永遠都只會是那麼勝利者。

所以，從小到大，王靖雪甚至不記得哪怕發過一次脾氣。

永遠都是那麼平靜、平和，永遠都是面帶笑容的。

像這個時候，就微笑著問：“想好了？什麼時候回去？”

王靖雪搖搖頭，又點點頭，也笑笑，道：“我準備多想幾天，陪陪我爸。”

陶慧君低頭笑笑，然后點點頭，“行，那就再多住幾天。”

王靖雪有些訝異，忍不住問：“你不是應該催我回去嗎？”

陶慧君淡然地笑著，“他一個電話你就馬上乖乖的回去了，那你豈不是太不值錢了？讓他們等等也好。”

王靖雪聞言，臉上原本就只是強自撐起的輕松，瞬間消失不見。

頓了頓，臉上帶痛苦。卻又偏偏很糾結地笑了笑，然后緩緩點頭。道：“說的也是。你總是那麼……算無策！”

說完了，轉，要關門。后陶慧君卻又突然道：“小雪……”

王靖雪站住。

陶慧君走過來，王靖雪轉過去。

母兩個平靜地對視著。

片刻之后，陶慧君嘆口氣，出手來，著自己兒的臉頰。緩緩地道：“媽媽知道你的子，所以，不要讓自己那麼痛苦，那麼糾結了。這一切，都是媽媽給你規劃的，你只是媽媽，所以無法拒絕媽媽的要求罷了，你并不是自愿的，好不好？”

王靖雪的眼角突然潤起來。

片刻之后，有淚滴。一大顆一大顆的涌出來。

“媽，能告訴我嗎？你到底圖的是什麼？”

陶慧君沉默片刻，沉靜地道：“為了讓你和小將來回想起自己的人生，不至于會埋怨自己的碌碌無為和寂寂無名。”

王靖雪吸吸鼻子，抬手去眼淚，面漸漸恢復平靜。

“我會去明湖文化，和他們簽約，但是，我永遠都不會跟自己的妹妹搶男人的。這樣，可以嗎？”

陶慧君笑笑。手幫去殘留的

淚痕，“當然！當然可以！”

王靖雪又抬手淚，然后點點頭。

但片刻后，陶慧君又道：“這次回去。我準備跟你一起過去一趟。”

王靖雪聞言訝然地看過來。

陶慧君平靜地道：“他邊的人多，這沒什麼，但小太弱了，就不好了。所以，我需要去見見他。”頓了頓，笑笑。又道：“他是個聰明人，尤其是在他這個年紀來說，見的聰明人。只要我去了，他就會懂的。”

王靖雪半驚半疑地看著。

頓了頓，陶慧君嘆口氣，又道：“幸好他還是喜歡小的，可惜小還是不太懂，男人的心，是很容易就會變的。”

王靖雪頓時無語。

…………

早上起來吃過早飯，李謙先開車把周嫫送到索尼唱片所在的辦公樓下，然后才打方向盤返回去，到公司去繼續錄歌。

經過了這一段前所未有的忙碌日子，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瘦削，不過整個人卻顯得更神，也更干練了些——不知不覺、不知不覺的，他雖然過了年才剛二十歲，但真的已經是越來越不像是一個學生了。

車子停好上樓去，曹霑他們幾個已經在了，廖遼肆無忌憚地走過來，還湊上來聞了聞——有一淡淡的清香，但絕對不是自己上的味道，于是一臉的不爽。

李謙不搭理，過去跟曹霑他們說說笑笑幾句，大家就準備繼續錄歌。

到現在，《假行僧》這張專輯還剩下四首沒有完錄制，但排練已經沒問題了，都已經爛，所以大家伙兒就都想著在元旦前一鼓作氣，把它徹底錄完。

不過，還沒進錄音室呢，大家都是剛把手機掏出來，準備留在排練室，還沒出門，廖遼的手機就響起來，曹霑他們回頭看看不是自己的，就說著話繼續過去，李謙則留下等。

廖遼拿起手機來，看清號碼，先就嘟囔了一聲，“陌生電話？”

但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片刻之后，訝然出聲，“廖敏？你手機呢？又被咱媽沒收了？這是在哪兒打的？什麼？”

李謙看表似乎不對，突然臉就有點白，不由得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出什麼大事了，當下趕走過去。

廖遼捂上話筒，慘白著臉，看向李謙，道：“我妹妹，說……我爸媽一大早就開著車出門了，還叮囑家里的保姆這兩天看好，所以猜著，他們應該是往順天府來了。”

“呃……”

李謙聞言愣了一下。

電話里，廖敏的聲音很快嚷起來，“喂，喂，是我姐夫在旁邊嗎？你讓他接，讓他接！”

廖遼看看電話，遞給李謙。

李謙剛接過來，就聽電話那頭小姑娘驚喜地說：“是姐夫嗎？”

這一次，這聲“姐夫”已經不能不應了。李謙就答應一聲，“廖敏是吧？是我。”

電話那頭，廖敏繼續驚喜地道：“太好了，姐夫。我姐摳門，你可不能摳門啊！我這可算是通風報信，怎麼樣，你得給重賞啊！”

李謙腦門，點頭道：“好。給，一定給！那個……你說說，怎麼回事？”

于是廖敏道：“打從我姐跟周嫫開始對上，我爸就給氣壞了，最近這段時間，就老是聽他們倆背著我瞎嘀咕，可是你想想，我廖敏是什麼人，他倆要做什麼，還能瞞得過我去？所以。我都聽見啦！都是我爸的主意，他說，得先等這個事兒落落穩，再過去收拾我姐。”

“那現在很明白唄，他覺得事都落穩了，這不，今天跟我媽他倆就出門了！我打了輛出租車，悄悄在后頭跟著，一直看他們上了高速才回來給你們打電話！他最近除了跑著催債，沒別的生意要跑。這大過年的，突然出門，你想想……”

李謙點點頭，“我明白了！”頓了頓。又趕道：“等回頭，姐夫給你包個大紅包！”

“耶！姐夫萬歲！”

李謙剛想把電話還給廖遼，廖敏卻又在電話里喊，“姐夫，姐夫！”

于是李謙只好把手機又放到耳邊，“嗯？還有事兒？”

廖敏低聲道：“看在你那麼有誠意的份上。附贈建議一條！你讓我姐，千萬別溜，我爸現在正憋著火呢，等他來了，別犟，我們家老頭兒那脾氣，越頂著來越不行，你就讓他發火，讓他罵，罵完了他就好了。但是你，千萬別照面啊！讓我姐去應付，你死活都別跟他們見面！”

李謙想了想，勉強點頭，“好……我知道了。”

…………

今天的錄音肯定是泡湯了。

做音樂，尤其是錄音階段，心不對的時候，與其一遍遍的嘗試、最終徒勞無功惹得心煩，還不如干脆暫停一天——于是，當曹霑他們在那邊玩樂玩得不亦樂乎時，廖遼卻只能坐在李謙的辦公室里愁眉苦臉。

要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是可以讓廖遼害怕的，那麼，在李謙之前，就只有一個廖爸了——廖爸那家風，別看是閨，小時候那可是真的拿子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