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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李和提到了關鍵之，趙俊臣自然是全神貫注、認真聽講，不愿意錯過任何細節。

然而，瞧見趙俊臣這般模樣之后，李和的一雙老眼之中則是閃過了狡黠笑意，話鋒一轉后又說道：“……說起來，南京城所發生的種種事，實職上就是廟堂中樞想要名正言順的收回南京六部的各項權柄，而計劃還是趙閣臣在一年之前所制定的！

首先是利用當初整肅南京場的機會，罷免撤換南京六部的大多數魁首人與實干員；然后是故意安排一些格與權職不符、城府與心智不足的員接掌南京六部大權；再然后是故意留下一部分油水十足的缺，引起南京六部的部爭斗與哄搶，讓他們相互攻訐、濫用職權，在南直隸境引發大范圍的民憤；最后則是在南京城制造一場混，挑唆南直隸各界人士主懇求朝廷中樞嚴懲南京六部，讓南京六部徹底喪失基本盤的支持，而朝廷中樞就可以趁機收權了……

嘿！趙閣臣的這項計劃雖然是險了些，但確實是效果顯著！過去這一年時間，在廟堂中樞各方勢力的配合之下，各項計劃步驟一直是進展順利，就在老夫離京之前，南京那邊已經送來了一封由各界人士聯名上呈的奏疏，請求朝廷嚴懲南京六部……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朝廷中樞很快就可以收回南京六部的各項權柄了，因為是師出有名，也不必擔心南直隸各界的反對與反彈。”

說到這里，李和出言規勸道：“趙閣臣，你與老夫皆是閣輔政大臣，盯全局、算總賬、修正大方向，才是咱們這幾人的職責所在，不能總是因為那些細枝末節的事而分散力、浪費時間！所以老夫認為，你只要知道朝廷中樞的收權計劃一切順利就可以了，其余事大可不必心，對不對？”

說話間，李和抬眼觀察趙俊臣的表變化，頗是期待趙俊臣的后續反應。

聽到李和的這般說法，趙俊臣不由是一陣失語，只覺得自己剛才的全神貫注就是在浪費。

他現在就是希知道南京局勢近期以來的詳細況，結果李和則是在功挑起了趙俊臣的注意與興致之后，就突然間虛晃一槍、顧左右而言他了。

很顯然，李和就是存心想要戲弄趙俊臣一下。

對于李和的故意戲弄，趙俊臣自然是心中極為不滿。

然而，此時的馬車車廂之中，除了趙俊臣與李和二人之外，還陪坐著翰林院侍講學士邱鴻，這個時候見狀之后則是目瞪口呆。

邱鴻與李和乃是私好友，他很清楚李和表里不一的格，別看李和表面上總是一本正經，但私下里在極數知面前，卻是隨不羈的老頑子，讓人頭痛不已。

而李和這個時候故意戲弄趙俊臣，看似是失了禮貌與敬意，但邱鴻卻是很清楚李和的這種戲弄做法究竟意味著什麼——這表示李和很大程度上已經承認了趙俊臣，甚至還想與趙俊臣進一步加深、拉近關系。

趙俊臣并不清楚李和的真正秉，但他城府極深，即便是不滿于李和的故意戲弄，表面上也沒有顯出任何惱怒之意，只是無奈失笑搖頭道：“李閣老，您就別再戲弄晚輩了，您明明知道晚輩究竟正在關注何事！

朝廷中樞從南京六部收權的事，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任何變數，這種早已注定的事也不值得任何關注，晚輩只是想要打探一些七皇子的近況，以及周首輔親自坐鎮南京之后的局勢變化……七皇子殿下極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儲君太子，他與周首輔之間的斗智斗法，晚輩不可能不關注的。”

見趙俊臣依然是這般一本正經，李和不由是面現失，忍不住搖頭輕嘆。

親眼見證了趙俊臣整治興州縉紳的手段之后，李和認為趙俊臣就像自己一樣，心底深充滿了各種惡趣味，悉世與人心之余，既可以融其中興風作浪，也可以事外譏諷旁觀，并不是一個無趣之人。

所以，李和才會故意撥趙俊臣，認為自己與趙俊臣之間也許能尋到一些共同語言，未來兩人之間亦敵亦友也是一件趣事。

但很可惜，趙俊臣把自己繃得太了，抑了許多本，眼睛里只盯著利益得失，心里面也只剩下權謀算計……就像是另一個周尚景，而且還要更為偏執、更為專注、也更為冷澹。

于是，李和搖頭輕嘆之后，又勸道：“趙閣臣，年輕人就應該有年輕人的樣子，應該放松樂的時候就應該放松樂，應該莽撞沖的時候就應該莽撞沖，若是覺得自己到了戲弄，那就想辦法也戲弄對方一番作為報復，或者是直接頂撞回去也行……總是這般一本正經、鄭重其事，人未老、心已朽，于人于己皆不是一件好事啊。”

趙俊臣聽到李和的這般規勸，不由是微微一愣，但還是擺出一副教模樣，點頭道：“晚輩一定謹記您的教誨。”

但實際上，對于李和的這種說法，趙俊臣心深是不以為然的。

以自己的險惡境，哪里還有放松樂、莽撞沖的余地與機會？

若是趙俊臣真把自己當作一個尋常年輕人，只做年輕人應該做的事，不僅是無法擁有現在的權勢地位，未來也不會有真正老朽的機會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趙俊臣心中的不以為然，李和表認真的說道：“老夫的這些規勸之言，皆是發自真心，也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老夫當然很清楚趙閣臣的境與憂，也很清楚趙閣臣的如履薄冰、不敢懈怠，但這個世界上，許多東西就像是沙子一般，你越是握于手中，就越是流失更快，你若是稍稍松懈一些，反而是收獲更多。

就以趙閣臣你自己為例，你自從踏仕途之后，雖然是阻礙重重、危機四伏，但你總是可以逢兇化吉、轉危為安，甚至是趁機占盡好，從來都沒有真正栽過大跟頭……看似一帆風順，卻未必真是一件好事！只會讓所有人皆是對你忌憚更深，愈發的防范于你、打于你，有許多事也唯有起落之際才能看得清楚！”

李和所講的道理，大概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那一套了。

這種道理不能說不正確，但把這種道理講給趙俊臣聽，卻無疑是同鴨講、對牛彈琴。

所以，趙俊臣表面上是一副深的模樣，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教。

但教之后，趙俊臣又再次問道：“不過，晚輩依然是對南京城近期以來所發生的事很興趣，你我雙方在南京方面也有合作，理應是相互通報消息……畢竟，無論是任何況下，懵懂無知都不是一件好事，李閣老你認為呢？”

看趙俊臣依然是這樣的一本正經，李和終于是徹底失，覺自己與趙俊臣不可能再有深了，但也不再有任何瞞，只是輕嘆一聲之后，就向趙俊臣詳細解釋了南京城的近期變故。

“正如老夫剛才所言一般，朝廷中樞針對南京六部的收權計劃，還算是進展順利，原本所有人皆是以為南京局勢很快就會告一段落……

但就在計劃進行到最后一步之際，一項棘手難題突然間擺在了七皇子殿下的面前，這個難題也是周首輔他故意安排的，所以才會強迫七皇子親自前往南京……而這項難題就是——南直隸境的皇莊！”

說到這里，李和表間閃過了一譏諷，繼續說道：“自從永樂年間開始，我朝歷代皇帝就不斷增設皇莊，也就是由皇室直接經營的莊田，至今已經建有皇莊三百余，主要集中于南直隸與北直隸境，所有皇莊皆是由廷所任命的皇莊太監負責管理。

而這些皇莊建之后，自然是與各地的縉紳豪族產生了沖突，或是爭奪佃農、或是爭奪田地、或是爭奪水源，可謂是愈演愈烈，但基本上每次沖突都是皇莊太監們占便宜、縉紳豪族們吃虧，管莊太監們倚仗權勢、目中無人，皆是作惡多端、樹敵無數……

而周首輔則是趕在七皇子抵達南京之前，就已經收集了大量的相關罪證，又暗中串聯了大量到皇莊欺的縉紳豪族……再等到七皇子順利穩定了南京局勢、也順利平息了各方怨氣，正值聲最高之際，就鼓南直隸境的縉紳豪族們一同出面，向七皇子殿下申冤訴苦，大肆抨擊皇莊之弊證，不僅是請求七皇子為他們主持公道、嚴懲南直隸境的那些皇莊太監，更還希七皇子殿下代表他們向陛下建言，削減裁撤南直隸境的皇莊數量！”

趙俊臣輕輕點頭，嘆道：“周首輔所準備的這項難題，確實是棘手至極！若是晚輩與七皇子換位而，恐怕也將是左右為難、進退失據！一方是自己的權力基本盤與核心支持者，另一方則是朝野輿論、群激憤，這般況下無論是偏向任何一方，皆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李和也點頭道：“對啊！這是咱們為之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一向是竭力避免這種事出現，因為這種事任誰也無法面面俱到……而咱們的這位七皇子殿下在面對這項難題之際，則是選擇了一種看似最為聰明、實則最為愚蠢的解決之策！”

說話間，李和表間的譏諷之愈發濃重，緩緩道：“那就是……和稀泥！”

趙俊臣也是面現譏諷，搖頭嘆息道：“確實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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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趙俊臣與李和二人這般評價之際，遠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城，七皇子朱和堅也正在為自己的當初選擇而后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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