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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造反？！

聽到這一句話之后，府衙的所有興州紳皆是心一沉、表一變。

事實上，經過一上午時間的緩沖之后，一部分興州紳這個時候皆已是稍稍恢復了理智，

在此之前，因為局勢的張、李和的撐腰、趙俊臣的示弱、以及一整座金山的沖擊，還有趙俊臣最后時刻的施迫，讓他們所有人皆是一定程度的蒙心失智了，竟然還真以五兩銀子的天價向趙俊臣售賣糧食。

然而，當他們面前所堆積的金錠越來越多，一部分興州縉紳經過最初一段時間的興激之后，就陸續意識到了一件事。

自己竟然坑了趙俊臣的錢！

趙俊臣乃是閣閣老、僅次于周尚景的朝中權臣、世襲新伯……

一個功績赫赫、留名青史的名臣！一個朋黨無數、不折手段的臣！

這樣一個大人，竟然被自己當了一個隨便占便宜的冤大頭？！

自己有這個資格嗎？

是誰給了自己這份自信？

自己有能力扛住趙俊臣的事后報復嗎？

“周黨”就一定可以庇護自己嗎？

一想到這里，許多縉紳不由是悚然心驚。

面前的金錠與金磚越堆越多，依然是那樣的燦燦發亮、迷人眼目，但一部分縉紳卻漸漸開始覺得……黃金燙手了！

黃金很多、很沉，就這樣重重在他們的心中，讓他們呼吸困難。

他們甚至一度想要放棄這些黃金，卻又實在舍不得。

而就在心糾結之際，他們突然聽見了“造反”二字。

一些心思敏銳、危機更強的縉紳，在聽到這兩個字之后，當即就是一，心中泛起不妙預。

就像是李和一般，他們也沒想到，趙俊臣的報復竟是這般之快！

譬如李慈。

“別是我就好……別是我就好……只要不是首當其沖，就還有轉圜馀地！”

李慈暗暗在心中祈禱著。

但下一刻，趙俊臣的目已經投向了他。

注意到趙俊臣的目，李慈當即是如墜冰窖！

*

稍稍審視了李慈一瞬之后，趙俊臣再次把目轉向了興州知州呂文升，緩緩道：“有人舉報，李家祖宅之中囤積著大量違武！經過搜查之后，已經證實此事為真，總計發現了各類火三十余件、長短弓弩四十余張、刀槍兵刃近兩百柄、以及甲胄九套……可謂是罪證確鑿！”

說到這里，趙俊臣表愈發凝重：“我朝太祖曾有規定，民間私藏甲胄三套以上視同謀逆！努爾哈赤當年就是憑借十三套藏甲起兵造反的！李家藏甲九套，是想要效仿當年努爾哈赤嗎？就更別說是各類火與弓弩了！我朝嚴民間私藏弓弩，先皇登基之后更是把藏火與藏甲胄視為同罪，而李家竟然私藏了這般多的火與弓弩，絕對是謀逆大罪！”

聞言之后，府衙所有人紛紛是面大變！

若是趙俊臣所言為真，那絕對是謀逆大罪！

李慈當即是沖到府衙堂前，噗通一聲跪在李和面前，大聲哭求道：“李閣老！您一定要為小民做主啊！小民對天發誓、自己絕對不敢謀逆！也絕對沒有私藏那般多數量的甲胄與火！這件事就是有人蓄意報復、栽贓陷害小民！”

說完，李慈就沖著李和哐哐叩首，希李和能為自己撐腰！

然而，李和卻是心思敏銳，當即就發現了李慈這一番話之中的破綻。

李慈說自己絕對不敢謀逆，李和倒也愿意相信，但李慈慌不擇言之際，又說自己“沒有私藏那般多數量的甲胄與火”！

這句話換個意思就是——李慈確實是私藏了量的火與甲胄！

若是這樣的話，李和就算是尚未與趙俊臣達易、依然可以手興州局勢，也絕對不會幫他，否則自己也要承擔責任！

于是，李和完全沒有回應李慈的哭求，就好似耳聾眼瞎一般。

事實上，許慶彥派人突擊搜查了李家祖宅之際，原本是純粹想要構陷李家，沒想到還真在李家祖宅之中搜到了許多兵，其中還包括了半套甲胄、兩副頭盔、一件火、三張弓弩！

這種事并不算是特別意外，隨著世道逐漸有了象，像是李家這樣的地方豪族一定會有備無患。

尤其是面對民之際，火絕對是作用巨大，往往是開上一槍就可以輕易嚇散一群民。

李家其實還算是相對謹慎了，私藏的各類違武兵甲皆不算多，很容易就可以消滅證據，就算被抓住了現行也有很大機會罪。

但許慶彥與陶雄仔細檢查了這些違兵甲之后，就更為震驚的發現——這些兵甲胄皆是出自于軍！

這種事其實也不值得特別驚訝，軍早已經徹底糜爛了，有量武散落民間也是尋常。

但發現這般況之后，許慶彥與陶雄就膽子更大了，當即就讓同行的軍將士們又湊出了八套半盔甲給李家添加了庫存，還丟下了更多的弓弩火。

許慶彥最開始只是想把一部分火弓弩丟進李家地窖之中進行構陷，因為明朝的弓弩火的款式又雜又多，只要抹掉某些烙印痕跡，就再也無法尋到出。

但甲胄則是完全不同，很容易就可以查明大致來歷，所以許慶彥原先并不打算向李家“無償贈送”甲胄。

但既然李家已經擁有軍武與甲胄，那就意味著李家擁有相關購買渠道，隨時都可以購置更多甲胄，于是許慶彥就愈發是肆無忌憚了，當即就對李家慷慨相贈。

對于趙俊臣而言，也完全是意外之喜，因為這種況就意味著李家已經再無任何一線翻盤機會！

在趙俊臣的眼中，李家家主李慈現在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所以他完全沒有理會李慈對李和的哭訴乞求，只是繼續盯著呂文升說道：“呂知州，這件案子發生在你的治下，理應是由你親自審斷！現在，就由你來升堂審案吧！”

相較于李慈的果斷喊冤，呂文升的反應就要慢了半拍，下意識里還想要偏袒庇護，忍不住質疑道：“不可能！李家絕不可能犯下謀逆大罪！究竟是何人舉報李家私藏違兵甲？又是何人搜查了李家祖宅？既然發生于興州境，為何下至始至終都不知曉消息？也從來沒有收到過類似舉報？”

趙俊臣突然笑了，道：“所以，呂知州還未審案，就已經認定李家不會犯下謀逆大罪、想要庇護他們了？怪不得沒人敢向興州府衙舉報李家罪行，原來如此！”

隨后，趙俊臣轉頭看向李和，問道：“看樣子，咱們這位呂知州與李家關系匪淺啊！所以……咱們要不要換個員來審理此案？嗯，這般大案重案，足以是震一方，由直隸總督負責審斷也許更為合適！或者……把這件案子給東西二廠與錦衛？”

聽到趙俊臣這般說法，呂文升當即是一，也終于是后知后覺的想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

哪怕現在還只是嫌疑，但只要是與“謀逆”二字有關，自己就只能是徹查嚴辦，絕對不應該表現出任何姑息傾向！

這個時候還為李家說話，簡直是嫌自己命長！

尤其是聽到趙俊臣提到了東西二廠與錦衛，更是把所有人皆是嚇得面慘白！

就像是良民需要敬畏法律，但悍匪卻可以肆無忌憚一般，不同人所遵循的做事邏輯是完全不一樣的。

趙俊臣乃是當朝閣臣，需要依仗縉紳們為自己做事，也就需要顧忌縉紳階層的反彈與敵視，但廠衛們卻本不在乎這種事，一旦是由他們出面，興州境的各方勢力皆是要迎來一場滅頂之災！

于是，呂文升連忙改口道：“趙閣臣明鑒！下絕對沒有偏袒庇護之意！與李家更是毫無關系！還請您千萬不要聯系東西二廠與錦衛！下一定會徹查此案！絕不會有任何姑息！”

隨后，李和也緩緩道：“趙閣臣，你我雖然立場有些不同，但皆是外朝文臣，許多況下也是利益一致的，這件事還是不要由廷理為好，否則咱們這些外朝臣子面上都不好看。”

雖然已經承諾過不會下場干涉興州局勢，但呂文升畢竟已經投了“周黨”門下，還是要稍稍庇護一下。

趙俊臣也愿意賣給李和一個面子，實際上他現在就是想要著呂文升這個“周黨”員親自出手，對興州縉紳趕盡殺絕！

所以，趙俊臣也點頭同意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呂知州負責審斷此案吧！”

聞言之后，呂文升顯然是擔心趙俊臣突然間反悔，立刻就張羅了起來，大聲招呼著興州府衙的吏役們準備升堂審案。

在呂文升的指揮下，衙役們迅速清空了興州府衙的正堂，把趙俊臣的幾十箱黃金皆是搬到了正堂外面的前庭之中，又另外搬來了幾副桌案放置于左右兩邊，然后就邀請趙俊臣、李和、張肅三人落座，準備讓這三位大人旁聽整個審案過程。

而就在呂文升忙于準備之際，趙俊臣則是坐在一旁，不斷提出各種建議，看似是善意十足，實則是怪氣。

“還請呂知州注意一下，咱們雖然絕不能姑息放過任何一個臣賊子，但也絕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忠良臣民！李家家主今天愿意以五兩銀子一石米的價格向本閣賣糧，協助本閣順利穩定了興州城的民意，也是有功于朝廷的，所以千萬不要冤枉了他！”

“不過……李家近期以來的種種表現，也確實是有可疑之，就像是今天的況，李家就是拖到最后時刻才勉強同意了賣糧之事，似乎是蓄意想要挑起一場民、搖朝野局勢之穩定！所以，呂知府在審案之際，也需要同時調查一下，前段時間的那場民究竟與李家是否有關系！”

說到后面，趙俊臣表間還浮現出了一溫和笑意，又轉頭看向那些正站在不遠張圍觀的興州縉紳，可謂是善意十足。

“至于各位縉紳，只要你們問心無愧、與李家之謀逆嫌疑沒有關系，那就不必刻意關注本案，正堂之外的前庭依然由你們使用，大家還是繼續算賬、賺取本閣為你們所補的黃金就好！這種發財機會并不常見，各位一定要抓機會啊！千萬不要三心二意、算錯了賬目！各位向百姓們售賣糧食也是正事，不能隨便耽擱！”

然而，聽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話之后，在場的縉紳們卻是愈發膽戰心驚，只覺得他們所賺來的那些金子愈發燙手了。

與此同時，李和也終于是看明白了趙俊臣的全盤計劃，當即是緩緩搖頭、輕聲嘟囔了一句。

“唉，年輕人，又糙又急。”

很顯然，所謂私藏兵甲、蓄意謀逆，乃至于利用這些罪行對李家趕盡殺絕，皆不是趙俊臣的主要意圖，只是順手為之罷了。

這些罪行只是一個引子，讓趙俊臣可以趁機著興州府徹查境民的真正起因。

興州發民之際，李家一定是躲在幕后推波助瀾，這件事只要府徹查，就很容易可以查明真相，所以趙俊臣就可以把這場民的黑鍋全部扣在興州縉紳們的頭上，為這場民進行蓋棺定論，也就徹底撇清了農務改革新政與興州民之際的關系，可謂是大獲全勝。

這般算計，也算是環環相扣了，但在李和看來，卻還是有些之過急。

趙俊臣就坐在李和旁邊，所以也大致聽清了李和輕聲嘟囔的話語容。

對于李和的這般評價，趙俊臣其實也是深以為然，這項計劃若是把節奏稍稍放緩一些、把時間稍稍拉長一些，必然是效果更佳。

但因為朝野局勢的種種變數，趙俊臣必須要盡快返回京城之中坐鎮局勢，而且趙俊臣也迫切想要親自抱一下自己尚未見過的兒，所以就只能是“又糙又急”了。